曲渚眠 作品

第51章 第 51 章



 陸慎耳力不錯,診室內林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開始尚坐得住,待聽見裡面那婦人嘴裡說著什麼“滑胎”“嫁人”之類的話,咬牙冷笑,幾乎就要把手裡的茶杯捏碎。


 他這樣的人,從小學的便是喜怒不露形色,越是震怒,便越是不動聲色,放下茶盞,屈指輕叩桌面,彷彿閒暇時臨水聽戲一般悠閒模樣。


 沉硯侯在旁邊,他不比陸慎,是沒聽見裡面說了什麼的,見陸慎起先冷著臉,這時卻笑起來,當下大駭,心知:夫人今日只怕要吃足苦頭了。


 黃老先生掀簾出去,林容也站起來把案上的藥方子理好,接著便聽到黃老先生的喝罵聲,起先還以為是遇見來鬧事的,免不了吵鬧一番,誰知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沒了聲響,便知不好,外頭必定出了事,趕忙掀簾出來。


 此時正值黃昏,陸慎又臨窗坐著,整個人隱在一片金燦燦的夕斜碎光裡。


 林容抬眼望去,好半晌這才瞧清陸慎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嚇得連連後退,碰倒藥架子上的白瓷藥瓶,頓時響起一陣碎瓷聲,猶不敢相信,慌亂間只想著往回逃去,卻不想已經叫人把守住了,轉身扶著桌角,顫著聲道:“陸慎,是你……是你……你不是南征江州去了,怎麼會在這裡?”


 陸慎臉上仍掛著笑,彷彿林容只是如尋常女眷一般出門了一會兒,或禮佛或看首飾:“你出來的日子久了些。”


 一面說一面慢慢踱步過來,握著林容的手腕,揭掉她戴著的帷帽,露出白瓷一樣精緻的眉眼來:“聽人說,正月裡你生了一場重病,現時還偶有咳疾發作,這勞什子就別戴了。”


 那聲音如同鬼魅一般,說著關心人的話,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叫林容無端激起一陣寒顫,她略掙了掙,手腕卻叫陸慎越箍越緊,疼得眉尖微蹙。


 她剛來古代的時候,萬分不願,抱著渺茫的希望,寧可從山崖上跳下去,也要回去。現如今明白是回不去的,冬日生的那場重病叫她惜命,可惜命也並不是怕死。


 叫林容自己來選,扭曲自己,一輩子跟在陸慎這樣喜怒無常的人身邊,服侍他順從她,把自己變成真正的古代女子,那恐怕比死更煎熬、更恐怖。


 林容轉頭,忍著手上的劇痛,定定望著陸慎,聲音雖發抖卻十分堅決:“君侯富有四海,威加海內,為什麼不肯成全一個弱女子呢?”話雖恭維,也承認自己就是崔十一娘,只不過,不想回去的意思卻十分明白了。


 陸慎斂了斂笑意,指著窗邊的一盆開得正盛的菊花,不答反問:“這樣的菊花,裝在雍州侯府的琉璃樽裡,才適宜。你說,是不是?”


 林容的手腕此時已經痛得過去了,開始發麻,心知陸慎暴虐,今日恐怕難以善了,終是鬱氣縈胸,不吐不快,冷笑道:“君侯沉迷床笫之事,豈不知這樣的事,要你情我願才好。”


 你情我願?她跟誰你情我願,叫她肚子裡懷著孽種的姦夫?都懷上孽種了,自然是已經不知你情我願多少回了。藥鋪臨河而建,窗戶開了個小縫,晚風襲來,吹散那婦人額前散落的幾縷青絲。陸慎恨恨地想,這青絲也必定叫那姦夫你情我願地撫過了,這遠山眉也叫那姦夫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