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68章 第 68 章

 那是一張泛黃的水紋紙, 迎著光時還有云中樓閣若隱若現,只若細細地瞧,才會發現那雲中樓閣與此時形制迥然不同。


 林容接過信, 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甫一打開,便瞧見抬頭寫著一行八個簡體瘦金體的小字——林林吾妹, 見字如晤!


 慢慢往下瞧去, 便見——


 林林吾妹,見字如晤:


 兄與妹昔日一別,海天之遙, 瞬逾五十載多矣。幼時同袍之誼, 歷歷在目, 惟不知妹之生死下落, 此誠憾事也。倘僥天之倖, 殘存於世,望妹善自珍攝。今兄年過八旬,病痛交加,自覺時日無多, 有一二臨別之言也。


 讀到這裡,林容鼻頭一酸,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似乎師兄很明白自己心裡那隱隱的棄世之念, 在信的開頭便勸她珍重。似乎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青衫飄飄,依舊是二十多歲初見時的模樣, 隔著五十年的時光, 輕輕地同她招手:“林林!”


 林容哽得喉嚨發痛, 覆信默默不語,好半晌這才接著瞧下去。那信紙不知放了多少年,又發黃又發黴,中間一大灘漫延的墨跡水漬,只勉強認得出幾個字來:“林林……早已……兄……”,再之後便是信末附著一行小字:“故園渺何處,歸思方悠哉,兄即歸荒野,獨思故人哉!”


 林容讀罷,呆呆坐了半晌,一片悵惘之感,翠禽、鳳簫見狀,互相望了望,兩人默了默,異口同聲道:“縣主,要查一查這方硯是誰送來的,只怕不簡單!”


 林容點點頭,慢條斯理地把那信疊在歙石硯錦盒裡:“硯倒不要緊,只這書信不尋常。只是這樣送來,要麼查不到,要麼不怕查。你們歇息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翠禽、鳳簫點點頭,退出門外,兩人悶悶走了半晌,一個問:“那信上寫了什麼,叫縣主一瞧便這樣傷心?”


 一個嘆氣,喃喃:“原先縣主不想來雍州,我只當她糊塗,卻不想這個地方這樣難站,是非這樣的多。”


 陸慎在署衙處理政務,批閱完畢,推門出來,見雪已不知停了多久,夜空一片星子點點。沉硯本在左廊房裡,叫人伺候著吃熱茶,聞聲立刻出來,躬身奉上一疊信折:“爺,江州那邊回信了。崔訣夫婦身邊近侍皆一一拷問過,都說,夫人自病好後,脾氣秉性,飲食喜好皆與從前大為不同,甚至連說話的口音都有些不同。”


 見陸慎正望著瓦簷上的一隻狸花貓出神,沒有接過去瞧的意思,便仔仔細細回道:“江州舊僕都說,夫人從前常當街縱馬,病癒後卻從不騎馬。從前喜食魚膾,病癒後也並不再吃。夫人自幼在洛陽長大,便是回來江州,也常持洛陽雅音,可病癒後卻只說江南吳地之音。”


 那狸花貓見有人盯著它,一溜煙便爬到樹上,躲在枝丫間警惕地喵喵直叫喚,陸慎略一伸手便把那貓擰到懷裡,問:“這麼說真正的舞陽縣主已死,那夫妻二人李代桃僵,不知從哪裡尋來的一個冒牌貨?”


 沉硯搖搖頭:“倒也不大像。叫那些僕奴辨認過夫人的畫像,都說與舞陽縣主一模一樣。崔氏夫婦也曾懷疑過,只夫人背後玫紅胎記也是一模一樣。大夫說,這樣的大病,昏睡半載,能醒來已經是僥天之倖,有失魂症狀,也屬正常。”


 那貓叫陸慎後勁處的一層皮,並不敢反抗,陸慎每撫它一下,那貓便低低的吼叫一聲。失魂症?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病?


 陸慎又問:“崔十一從前可懂醫理?她寫的那些方子叫人看過沒有?”


 沉硯回:“舞陽縣主從前對醫理一竅不通,夫人所寫藥方收集起來有數十張之多,青州、固原皆派人去走訪,請了雍州名醫辨認,都說開此藥方之人,極通醫理。雖其中好些藥材並未聽說,但有一張治傷寒的小青龍湯,沒有二十年的功力,是研製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