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丫頭們早已安設好桌椅宴席,擺好了一副象牙骨牌。老太太揮手,攜了眾人坐下,一面摸那象牙牌,一面跟眾人講古:“這副象牙牌可有年頭了,還是我生了六哥他爹,家裡的長輩賞賜的。那時候不比現在,沒見過好東西,當寶貝似的捂了三年,才拿出來用呢?”


 親眷奉承:“老太太這樣上品的象牙牌,這時節也不多見呢!製成筷子、簪子、小杯子的倒也,這樣一大副牌,我們活了這許多年,也就在老太太這兒開眼呢。”


 老太太不應眾人的話,偏頭對旁邊的林容道:“等你將來有了好消息,我就把這幅牌傳給你,也算是個意思。”


 林容本就不大會打馬吊,這時候的規則簡直跟現代是兩種棋牌遊戲。她自除夕守歲那日,正月裡邊陪著老太太見親戚,不知在牌桌上消磨多少時辰,這才勉強會了點。


 她正低頭看牌,忽聽得老太太這話,僵了僵,實在不好說什麼,只低頭做羞赧狀。


 老太太並不肯揭過這一茬,笑著打量林容:“養了一個多月,氣色紅潤多了。聽丫鬟們你說,你每日飯後,還上湖邊走上幾圈呢。保養身子,很該這樣的。”


 眾人都附和起來,她們都是些沾親帶故的武將女眷,論起來也是長輩。成了親的婦人,說話便葷素不忌,左一句右一句,直白又露骨。


 太太坐在一旁喝茶,連眼皮都不撩一下,只當聽不見,獨老太太還很有有興致,笑眯眯聽著,偶爾插上一句嘴:“墊枕頭這樣有用?我那時候倒沒聽說過?”


 旁邊坐著的一位三十來歲的模樣,偏偏輩分大得很,喚老太太:“嫂子,這墊枕頭也得講究法子,腰下墊一個,大腿下墊一個。只在腰下墊,那不全流出來了麼,怎麼成?”說著點了點林容:“那枕頭也有說法的,別用什麼玉枕石枕的,用百合香枕,也取個助興的意思。”


 全流出來了……助興,饒是林容自覺臉皮厚,也叫這些人戲謔得滿臉通紅,耳根子發熱,實在坐不住,手一滑隨手打出一張臭牌,轉頭對虞四奶奶道:“四嫂來頂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裳。”


 眾人還不依,叫她把話聽完再去。還是大姑奶奶見林容實在困窘,替她解圍道:“人是新媳婦,叫你們這如狼似虎地調笑一番,人家羞得連站都沒地兒站了。”一面把虞四奶奶按到林容的位置上,救了她出來,一面又衝著老太太嚷嚷道:“祖母也忒偏心了,四弟妹都生了三個兒子了,都不見您賞她這幅象牙牌。”


 老太太最心疼的便是這個大孫女,聞言也不惱,點她額頭:“你這猢猻,上我這兒挑撥離間來了?我有什麼好東西,還不都叫你淘登去了?好在老四家孝順我,不像你,泥猴似的?”


 不過,這麼一打岔,到底是叫林容逃開來,藉故往內間另換了身衣裳,又捧著熱茶坐了好一會兒,長長舒了口氣,心道:“這些古人比想象中還要生猛!”


 好容易躲了半刻鐘,外頭又有丫鬟來催促:“夫人,老太太連輸了兩局了,到處找您,喚您去幫她看牌呢?”


 林容伸手探了探,見臉上仍還有些發燙,又見丫鬟連聲催促,也顧不得了,掀簾繞過黑漆百鳥朝鳳圖圍屏,慢慢踱步出來。


 老太太揮手招她:“來來來,你把你大姐換下來,她老賴在這兒牌桌上,不知胡了多少,非把我一點體己給劃拉光不可。”


 林容應了,剛坐下碼好牌,便聽得一婆子引著外院的長隨進來回話:“老太太、太太,君侯回來了,君侯回來了。”


 老太太立刻站起來,問:“如何?”


 那長隨上氣不接下氣,叫賞了碗茶水順了順,這才能開口:“勝了,大勝。君侯奔襲皋蘭山,七日轉戰千里,活捉了匈奴右賢王,俘虜相國、當戶、都尉四十七人,斬殺一萬餘人,幾盡滅所部精銳。君侯此時已到了城門口,吩咐奴才回來向老太太報平安。”


 陸氏兩代家主,均喪命於匈奴人之手,這一戰,彷彿都盡洗前恥了。眾人一時都愣在那裡:“當真?活捉了匈奴右賢王?”


 那長隨點頭:“是!千真萬確。”


 老太太大懷寬慰,撫掌,連道了三個好字:“好好好!”


 亭中諸人皆站起來,福身行禮:“老太太大喜,君侯大喜!”


 老太太連連道好,吩咐太太:“今兒是個好日子,人人有賞。”一面又道:“都坐下,接著出牌,我這局可是一手好牌,可不許逃了。等人回來了,自然會上這兒來。他自己定的規矩,不迎不送,可怨不得我們。”


 這裡親眷中有家主跟隨陸慎追擊而去,一時擔心,雖坐在這裡,眼睛卻往外飄。林容不知怎的,心突突地跳,怎麼才一個多月就回來了?沒有箭鏃而死,反而是大勝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