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111章 第 111 章



 遺命?林容打開那寶冊,見那上面的陸慎的字跡,紙張已有些微微泛黃,不復新制宣紙一般光潔,顯然是三年前便早已經寫好了的。


 林容揮手撫落,推開門往裡而去,見床帳中靜靜躺著一人,身覆白布,四周擺滿了冰塊,整間屋子都冒著幽幽涼氣。


 她踱步過去,不過兩三步,還未走到床前,便叫沉硯攔住,跪在她跟前:“娘娘容稟,陛下去前,曾下嚴旨,既無情義,便不必相見,只合禮制即可。又叮囑罪臣,說,他不想再見娘娘了。”


 林容聞言,反笑了一聲,那眼淚便簌簌地落下來,並不理沉硯,繼續往前走的。沉硯只得起身,再次跪在林容面前:“娘娘,陛下已經薨逝,何苦再叫他不安呢?”


 林容轉頭,冷冷望著他:“你好大的膽子,這是我的家事,豈有你置喙的道理?見也不見,又豈是你一個外人,能說了算的?你護駕不力,從哪朝哪代算起,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你還敢在這裡攔著我?你有自己說的那麼忠心,早該殉主而去,而不是在這裡阻撓我。”


 沉硯聞言,面上果一片羞愧,不再阻攔。


 床上四周放著一個個的紅木盒子,盒子裡裝滿了冰塊,林容用足力氣,這才推開來一個缺口,緩緩握住陸慎的手腕。如翠禽所說,陸慎才嚥氣一個時辰,身上還有些溫熱,那一點點溫度,叫林容瞧來,是十足的涼。


 她坐在床沿上好半晌,似乎才有了些力氣,抬手去掀那張蓋著他的白綾布,略掀開一角,陸慎那十足蒼白的臉便出現在眼簾之中。


 林容是大夫,自然明白,這種白裡透青的臉色,是屍體獨有的,並不是人虛弱的表現,她微微偏頭,不敢再去瞧第二眼,一隻手顫抖著去探陸慎的鼻息,果然已經閉氣過去。


 她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握著陸慎的手似也漸漸冰涼了起來,忽想起什麼來,正預備去探他脖頸間脈搏,便聽得外間翠禽忙掀簾跑過來,一臉焦急:“縣主,不好了,小公主似是叫嚇住了,說起胡話來,還吐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林容慢慢收回手來,也並不著急出去,坐在那裡好一會兒,問沉硯:“他當真說過,不必再見麼?”


 沉硯、翠禽皆是跪下,默默不語,只是,有時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林容站起來,緩緩推門而出,深夜江心的風甚大,吹得林容衣袂飄飄,她輕輕吐出幾個字:“陸慎,你很好,叫我這樣難受。”那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剛出口,便隨風而逝,似乎連自己也並未聽見。


 阿昭果正在說胡話:“阿爹……阿爹……”


 奶嬤嬤坐在旁邊,一面拍她的後背,一面車軲轆道:“公主別怕,公主別怕,都是假的,夢裡都是假的……”


 奶嬤嬤上了年紀,熬了一夜,免不得有些困了,一面說一面頭不住的往下點,又忽地驚醒,瞧見林容,趕緊跪了下來,也同沉硯他們一樣,都改了稱呼:“娘娘!”


 林容嗯了一聲,坐過去,伸手去摸阿昭的背心,見已經溼了一片,問:“阿昭怎麼了?不是叫她矇住眼睛了麼,怎麼會嚇到呢?”


 奶嬤嬤搖搖頭,嘆氣:“都怨老奴,沒看好公主,船下的時候倒是好好的,只上了船,老奴哄了她一會兒,只當她睡著了。心裡實在放心不下,便想著同您回稟一聲。誰知道一個不留神兒,便見公主溜了出來,剛好撞見侍女端著好大一盆血水出來,這才叫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