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117章 第 117 章

    又瞥見一旁宮娥手裡捧著的藥碗,當即衝陸慎仍了過去,頓時聞得一陣青瓷碎裂之聲,黑乎乎的濃藥灑了一地,她指著陸慎,指尖微微發顫,質問道:“你還給我喂藥,這是什麼藥?”



    陸慎也並不答話,臉上表情也由初時的驚愕、恍然轉為平靜,平靜到叫林容瞧不出一絲情緒來。他立在原處,默默地繫上玉腰帶,揮手命宮娥們都退下,這才緩緩上前來,高大的身影遮住燭光,叫林容隱在一片濛濛的陰影裡。



    林容本是怒不可遏,只那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氣勢便減弱了大半,只會叫人覺得,美人垂淚,最是堪憐。



    陸慎嘆了口氣,坐在床沿上,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撫上去,剛一碰到,便被林容啪的一聲打落。



    林容似乎氣得聲音都有些發抖:“你無恥不無恥?每一次都是這樣,說一套做一套,被人拆穿戳破了,就厚著臉皮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前腳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後腳就設這樣大的局假死,騙我帶著阿昭回洛陽來?”她越說越氣,指尖也微微發麻,強撐著坐在那裡:“你從來都是這樣騙我,從來是你要怎樣就怎樣。只是你怎麼忍心阿昭這樣傷心,怎麼忍心叫姑祖母高齡奔波?”



    她越說那淚便流得越兇,幾不能自己,只得偏過頭去,咬牙忍住,以叫自己顯得不那麼失態。



    陸慎默默遞了絹巾過去,等她擦了擦眼淚,稍稍平復了些,那些不知打了多少腹稿,不知在夜裡思索過多少遍的話,才緩緩道來:“是,我承認,我無恥卑鄙,我也從來沒打算留你在宮外。我南下江州,使盡心機、耍盡手段,為的便是接你回洛陽來。”



    這狗東西果然從來都不曾打算放過自己,果然一直都在騙自己,林容轉頭,直視著陸慎的眼睛,卻聽他接著道:“倘若你真的那麼厭惡我,倘若你真的心裡一絲一毫也沒有我,那也便罷了。可是偏偏不是,我用命做賭注,才換來一線生機,你叫我怎麼甘心呢?”



    林容想走開,卻叫他緊緊握住手腕:“倘若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麼無心,那麼在我中箭當日便會知道我的傷勢到底如何,你是大夫,倘若親自查探那屍體的傷口,哪怕一次,又哪裡能不發現真相呢?可是你偏偏不敢去,到底是我騙了你,還是你自己騙了你自己呢?”



    林容怔怔地坐在那裡,她從不去想這些事,也不敢去想,這些叫她害怕,覺得失控的邏輯,往日她自然是把這些都推到陸慎身上,怪他狡猾,怨他無恥。可是,那日在船上,倘若不是自己見他中箭,想起那箭鏃而死的夢來,因而心神大亂,那麼是斷然騙不了自己的。不止那日心神大亂,回洛陽的路上也心亂得不敢去瞧他的屍身。其實,只要略想一想,這其中的貓膩那是再明顯不過的。



    此時叫陸慎一一剝開,無一絲一毫可要辯駁地地方,她望著陸慎,那淚反倒止住,那聲音裡的怒氣似突地憑空消散了大半,變得輕淺起來,好半晌才道:“那又如何,不騙自己,然後像個傻子一樣被你騙得團團轉麼?”



    那又如何?這幾個字,在陸慎聽來,便如同仙樂一樣,他目光炯炯地望著林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得左殿內傳來一陣啼哭。



    少傾,翠禽自殿外來,站在簾外,見裡面竟隱隱坐著兩個人影,當下吃了一驚,試問道:“主子?”



    林容掀開帳子,從帳內那股令人憋悶的龍涎香中抽身出來,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