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魅 作品

第327章 東華帝君

“夫人,帝君派人送來消息,說他今晚上會過來!”我的貼身女僕衝進化妝室,興奮地對我說。

換做往日,這個消息會讓我興奮一整天。我是誰?那個時候的我叫歆茹,三十三歲,是帝君在凡間的妾室之一。用你們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二奶”。

當然我只是他諸多二奶中的一個,比我年輕漂亮的多得是。我的特殊之處在於——我為他生了孩子,還是一男一女龍鳳胎。他這人在子嗣方面很謹慎的,只在很久、很久以前同爇侖仙子生過一個女兒,這在仙界也是隻有極少數圈裡人知道的秘聞。那位仙子後來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應當說,他對他的女人們還算不錯的。他忙,且要顧及自己的人設,一個月也來不了我這裡一次。但是為人慷慨,光是送我的這棟宅子就價格不菲,還給配了七個傭人。要知道,在認識他之前我是漁民的女兒,雙腿成日浸在海水中,身上有洗不掉的魚腥味。如果沒有認識他,身為村花的我應該會嫁給家裡有三艘漁船、剛剛歿了太太的村長的外甥。

正妻?沒有正妻。帝君乃道門四帝之一,是天下人眼中清心寡慾、不染塵俗的至尊。然而人間的帝王都有三宮六院呢,我沒啥可抱怨的。從十五歲到三十三,我像只金絲雀一樣過了十八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這當中唯一讓我遺憾的是兩個孩子滿月後就給抱走了,每年只能帶回來同我見上一面。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但一定是比我這兒更隱秘、更高尚的所在,從小給請了家庭教師全方位培養,但我還是希望能伴在孩子身邊、看著他們長大呀……

我搖搖頭甩掉這些雜念,專心地化妝,這個妝卻不是為了帝君化的。起身前,我對鏡子裡的面容表示滿意。哪裡像三十多歲的?新月型的眼睛裡純真還未消逝,皮膚如同某些品種的桃花瓣,在粉與白、白與粉中緩慢過渡。

美,並且是種“善良的美”。記得初次遇見帝君的時候他就說,美人見得多了,不妖、不假、不盛氣凌人的,只有我一個。這讓從前的我總是忍不住猜測,也許帝君同我有孩子不是意外,是他真的希望孩子遺傳我的基因吧?

出了化妝室,穿過二樓的大廳去樓梯間,路過一面橢圓型的落地銅鏡時我稍稍駐足。這是帝君送給我的寶物,叫燚叒鏡,普天之下只有一面。在過去的十幾年中,每當我想他了,就站到鏡子前方,如痴如醉地望著鏡子裡那張成年男子的臉。

我最喜歡他那一頭長髮,在他睡著後可以被我握在手心裡揉搓。至於他那張風神朗俊的臉,則很少露出笑容。就像雲層之上的險峰,存在,是去承受孤高與嚴寒的,是被我這種凡人用來仰視的。

當然帝君自己從來都不照那面鏡子,我也不想看他照。倒不是怕在鏡子裡見到別的女人,真要是那樣我還放心了。我擔心的是看到虛無一片,便如同站在險峰之巔舉目四顧,沒有大地也沒有云朵,只有茫茫的白霧。

啊,我曾經多麼得愛他呀!然而自打兩個月前起,我自己也不再去照那面鏡子了。我知道鏡子裡的面孔已經換成一個無論在相貌、氣質還是身份上都遠不及帝君的男人。而我此刻就要去見他,這兩個月來,我每天都要找藉口去跟他說幾句話。不會太久,也就是十來分鐘,再長就容易引起下人們的懷疑了。

但在餘下的一整天裡,我會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些話。那十來分鐘之對我,便如深谷中的花草於正午時分接受太陽的恩澤,短暫,卻是它們得以生存下去的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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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捧一本書稿出了宅子的後門,朝後花園走去。上午已過了一半,清晨的寒冷已散盡而空氣還未被人類活動攪渾,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這個時候的他要麼在修剪花草,要麼拿著木樁刻小人。

我在花園裡逛了一圈,白色蕾絲軟鞋沾滿了泥痕也沒找到他。最後發現他在一旁的野地裡喂兔子,我走過去,兔子被我嚇跑了。

“夫人,”看到我走來他站起身,乾瘦的臉上泛起一圈圈的笑紋。他這個人在某些方面同帝君是反著的,特別愛笑,不光對人,對小動物也如此。

“抱歉,我嚇跑了你的兔子,”我說著,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將手裡的書稿遞給他,“你看我解得對嗎?”

作為十五歲就“嫁人”的漁民女兒,我只認識幾個字,會簡單的加減法,沒有受過正規的數學教育。自從兩個月前隴艮來我家做花匠,也不知怎麼的,就鬼使神差地同他學起數學來。數學對我這種沒有工作、無需存錢、買衣服買菜都有下人包攬的婦人來說,算得上是全無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