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葉庚被自家老母這番話刺得臉色通紅,暗道他已為人父,母親怎地說話還是如此不拘小節張嘴就來。

    溫郡王素來與他無交集,怎麼可能欣賞於他。

    “郡王那般身份,不太可能…”

    “怎麼不可能?”葉母因為生氣,聲音都高了不少。“當初你娶青娘,是因為王家還是因為青娘?”

    “自然是因為青娘。”

    這點他比誰都清楚,若不是對青娘上了心,他本不打算與世家結親。

    “這就對了,那你說郡王不反對賜婚,他圖什麼?”

    葉庚答不上來,他若是能猜中陛下的心思和溫郡王的意圖,又如何會這般心情沉重。身為人父,他哪能不盼著女兒好。母親所說的這些,他比誰希望是真的。他反覆不確定,內心深處其實是想別人用事實說服他。

    這時,角落裡幽幽飄來一句,“郡王是圖大姑娘出身低微,圖大姑娘胸大無腦。”

    葉娉聽出三喜的聲音,朝那角落裡看過去。

    三喜一個兔子亂竄,人已跑沒了影。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葉母清咳一聲,“行了,都早點歇息吧。婚期就在下月初六,要準備的事太多。”

    “母親。”葉庚明顯還有話說。

    葉母擺手,“你別叫我母親,生出你這麼個榆林疙瘩的兒子,我真想塞回去。看到你我就心煩,趕緊回屋。”

    兒子沒生在她心上,長相若是隨丈夫也好,性格若是隨她也好,擇二有一,她也不至於這般竟難平。

    當著女兒面,被老母嫌棄,葉庚面色有點掛不住。他心情如此之沉重,為何母親和娉娘皆是不以為意?

    難道是他想錯了?

    溫郡王真的僅僅是因為娉娘嗎?

    葉母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杵在那裡的兒子,朝大孫女招手。還是兩個孫女長得合她心意,模樣皆似她們的祖父。看著一左一右兩個小美人,她是越看越歡喜。

    “你別理你父親,我看他這些年在國子監是越來越無趣了,還不如你們的祖父。我記得我嫁進葉家時,清水鎮的人都說我出身草莽,配不上舉人老爺。你祖父對於這些流言,從來不予理會。私下裡夫妻相處,也很是遷就我的脾氣。”

    葉娉很想說溫御可不是迂腐,他可是天下第一刑司,是真正的冷血無情之人,而且還活了兩輩子。話到嘴邊,又想起那日突如其來的唇齒糾纏,血氣頓時上湧。

    思及成親之後或能坦誠相見,原本高高在上的神子將與她一起墮入紅塵,心中無端升起一股燥熱與期待。

    食色性也,她未能免俗。

    葉母見大孫女紅著臉不說話,眼裡全是欣慰。

    “御哥兒相貌出眾,宜著鮮亮的衣衫。不拘紅的綠的黃的紫的,想來都壓不住他那等天人之姿。得此郎君,莫說是身份尊貴,便是山野村夫,日日有美色可賞,飲水也飽。”

    葉娉暗自嘖嘖,原來祖母顏控如斯,竟是到有顏飲水飽,秀色當飯吃的地步。她也愛美色,也很滿意溫御的長相,但好像還沒有到這個程度。

    不等她說些什麼,就聽到葉母一聲嘆息。

    “可惜你祖父走得太早了。”

    這話應該是傷感的,但此時聽來竟是有些荒唐。

    葉母轉頭,看著自己的大孫女,目光憐愛。

    “我的娉娘是有福之人,日後必定夫妻恩愛。”

    長輩所願,唯子孫後代皆圓滿。

    月升星現,人無眠。

    祖孫各自回房後,葉娉在自己的房間裡找到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胖丫頭。胖丫頭假裝在整理衣物,老半天才疊好一件。

    她故意不看,坐在妝臺前。

    三喜小心翼翼地瞄著自家姑娘,見姑娘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腆著臉過來侍候。先是替主子打散發髻,然後梳順。

    葉娉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初發芙蓉般的容貌,明眸如水瀲灩泛波。清純之中揉雜著豔色,若是男子見此尤物必會移其心志。

    她慢慢撫上自己的唇,兩頰緋紅。

    溫御那夜主動親她,難道是被她美色所迷?

    “姑娘真好看。”三喜由衷讚歎,兩眼發滯。

    “那日後記得改口,郡王並非圖我出身低微,也不圖我胸大無腦。他圖的是我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可記住了?”

    三喜似受到蠱惑般,喃喃,“奴婢記住了。”

    ……

    主屋內,葉氏將所有的家底都翻了出來,越算越是心慌。滿打滿算,零零總總加起來,包括娉娘從王家要來的那些錢,還有最近娉娘賣面膏賺的銀子,一共不到一千兩。

    一千兩銀子對小戶之家來說,確實不少,但娉娘要嫁的是公主府。舉凡嫁入這等門第的女子,哪個不是十里紅妝人人豔羨。

    賜婚的喜悅和看到那些聘禮的激動,此時全成了愁緒。心知便是將家底全搭進去,娉孃的嫁妝也是極其寒酸。

    眼見著丈夫進來,自是低聲說了一番。

    葉庚揹著手,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留一半吧。”

    還有婷娘和廉哥兒正哥兒。

    葉氏聞言嘆了口氣,將東西收了起來。

    ……

    側屋那邊,葉娉躺在床上一直輾轉反覆,遲遲無法入睡。

    那些金銀玉器的樣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她承認自己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世面。這窮人乍富,難免激動。

    索性睡不著,她披衣起床。

    也沒叫醒睡得打酣的三喜,獨自掌燈去了放嫁妝的庫房。一個個箱子打開,金銀的光澤在燈火中尤為奪目,綾羅的顏色也更亮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