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姐 作品

第75章 第 75 章

    屋子裡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蕉月她們先行回來,燻了被子鋪了床,點上了安息香。待伺候他們沐浴更衣罷了, 近身的女使們都退到廂房裡去了, 正屋只剩下他們小夫妻, 因這屋裡只有一張床榻,今晚當然是毫無疑問地同床而眠。

    南邊的支摘窗半開著,架起了一道窄窄的縫,赫連頌捱過去,悄悄合上了窗戶。回身見肅柔脫了罩衣,已經坐上了床沿,他心頭微微趔趄了下,為了免於操之過急吃相難看, 便負著手, 鬆散地在室內踱了兩圈。

    “這還是我頭一回進你的內寢呢, 果然女孩子的臥房, 處處都透著精美。”他回眸微微一笑,很有文人般天高雲淡的風骨, 點評她的閨房, 像在點評一副青綠山水畫。

    肅柔坐在床上,衾被端正蓋住了腿,看著他故作高深的樣子,直言問他:“你不想睡嗎?”

    他聽了一窒, 知道再裝模作樣下去, 她可能又會建議他睡在外間的美人榻上了。於是顧不得什麼矜持不矜持了, 快步過去吹滅了蠟燭,很快躺到她身旁。

    雨水一陣陣打在窗欞上, 澆出一點秋日的淒涼,他說:“五日休沐,明天是最後一日了,日子過起來真快。”

    她嗯了聲,聽聲音昏昏欲睡,奇怪,這人在家沾枕即睡嗎?一點都不在乎身邊多了一個他?

    他有點不死心,側過身子對著她,輕聲道:“娘子,咱們的親成完了,今日也回過門了,事事都完備,只有一樣還未完成,你猜是什麼?”

    肅柔不理他,轉過身背對著他,喃喃道:“我不想猜。既然事事都完備了,就好生過日子吧,這兩日累得很,別囉嗦了,快睡。”

    “可是……”他捱過去,把她摟進懷裡,那腳掌在她小腿肚上無措地蹭了兩下,“我覺得今晚才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不這樣認為嗎?”

    肅柔的耳根子發燙,她哪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只是氣惱他有這樣的惡趣味,扭動身子,試圖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壓聲道:“這可是在我孃家,你快些收拾起腦子裡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要是孟浪,我就把你趕出去。”

    他委屈了,不說話,默默扯動她的袖子,一下又一下,沒完沒了。

    肅柔“哎呀”了聲,回頭正想罵他,他飛快靠過來親了她一嘴,結果把她想說的話全堵回去了,最後不過嘟囔了句:“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像孩子似的纏人!”

    他早就舍下了老臉,趁機唏噓起來:“我是可憐人,二十四年貞潔猶在,我的娘子不要我……想讓我不纏著你,也行,娘子改口叫我官人吧,我想聽你這麼叫我,好不好?”

    “一個稱呼罷了,你這麼執拗做什麼。”她嘀嘀咕咕,叫不出口。

    赫連頌道:“你叫我一聲,我們就如尋常夫妻那樣了。你總是開口閉口王爺,聽上去像在招呼陌生人。”

    肅柔繞不過,想了想也是,既然已經嫁人了,就該儘快適應新的身份,何必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和他拉扯,便正色對他道:“你聽好,我要叫了……”鼓了半天的勇氣,明明很尋常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出不了口,在他殷切的期待下,才勉強擠出兩個字來,“官人。”

    他心頭滾燙,扶著她的肩道:“我沒聽清,你再叫一遍。”

    肅柔扭捏了下,“官人。”

    他笑起來,“再叫一遍。”

    肅柔開始嫌他囉嗦,男人家婆婆媽媽的,於是氣惱地捧住了他的臉,大聲道:“官人!官人!這樣總聽夠了吧!”誰知話音方落,就發現他翻身而起,撐在了她上方。

    她心頭急跳起來,自己不是四六不懂的小姑娘,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當然知道他的意圖,也明白最終會發生些什麼。這個時候好像再多的話都是多餘的,夫妻之間若是沒有那樁事,將來必定危機叢生,所以在他負荊請罪,解開了她的心結之後,她也並不十分排斥和他有肌膚之親。

    他徐徐降落下來,溫柔的分量,覆在她身上,垂首吻了吻她的唇角,然後蔓延至耳垂、頸項。

    肅柔才明白男人的身體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透過溫軟的絹衣,撫觸到他的脊背,掌下是緊繃的肌理,和蓄勢待發的張狂。

    呼吸有些困難,腦子裡不是全無章法,他挑開她的衣襟,她壓住了他的手,“我們昨夜不是商討過這個問題嗎……”

    他說:“怕噎死,就不吃飯了?”那指尖順勢遊走,翻山越嶺,令人驚歎。

    有硬物硌在腰間,其實她一直沒好意思說,想著也許是他的過人之處吧,畢竟畫本上也是這樣畫的。誰知他探手抽出來,放在她掌心,肅柔一摩挲,竟是他求來的神藥。

    這算是犯困有人遞枕頭嗎?她驚訝:“你居然隨身帶著這個?”

    他有些不好意思,“這叫未雨綢繆,萬一什麼時候要用,不至於慌張。”心跳如雷下又問她,“娘子今夜……打算試試嗎?”

    她沒有說話,擎著藥瓶的手好像負荷不了那麼重的分量,頹然垂落下來。有些事心照不宣,野火燒上身,就讓它燒著吧,燒它個昏天黑地,什麼都不要去管了。

    他順著那纖細的手臂向上攀升,將藥瓶緊緊攥在手裡。這東西應該怎麼用,他也仔細瞭解過了,只是頭一次難免不得要領,中途讓她略等一下,自己手忙腳亂做好了準備,這才纏綿地俯身相就。

    女孩子閨中的繡床並不奢華,簡單的四根支柱頂著羅帳,看上去素雅伶仃。慢慢羅帳起了一點漣漪,搖搖曳曳,像春日漾動的水波。

    窗外的零星小雨,隨著夜越深,越密集起來,伴隨著風過林梢,疾風驟雨一陣陣澆築窗欞,幾乎淋透窗紙。

    廊下守夜的燈籠終於也熄滅了,只聽見嗚咽的風聲不停不息。過了好久雨勢才逐漸減弱,天頂的雲翳消散了大半,濛濛天光之下落英滿地,只餘那架紅漆的鞦韆,隨著餘韻前後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