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128章 第 128 章

    路上車流如梭,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春風把細密的雨絲吹過來,樹上那些剛冒出綠芽的枝幹愈發嬌嫩。這座城市在瞬間便有了溫度。姑娘穿一件白色的長裙, 長髮微卷,很標準的鵝蛋臉,白裙外邊搭了件牛仔外套,看上去溫柔又有元氣。她前額的碎髮被汗和雨絲打溼,在梁適長久的沉默注視中,她伸手摸了摸額前的碎髮。她的手上還有剛搬過花盆的泥濘,掌心白皙泛紅, 一看就是嬌生慣養, 沒怎麼做過髒活累活的。被梁適那複雜的眼神盯著, 她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訕笑著擦了下自己的臉。終是挨不住這沉默,她訕訕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梁適這才回過神來, 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冒犯,立刻道:“抱歉。”“沒事沒事。”姑娘說著頓了下, “我看你有點眼熟哎。”梁適詫異:“嗯?”“對了!”姑娘眼睛一亮,“你演過王婧是吧?”王婧是梁適剛出道不久演過的一個角色, 是個職場菜鳥。當時那部劇播出的時候,大家都在說:我們誰都是王婧,但誰也不如王婧。那個角色也為她圈了不少粉, 以及國民度。梁適點頭, 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除了在電視劇裡呢?你沒有在其他地方見過我嗎?”她說完以後自我介紹道:“我叫梁適。”“就只有電視裡啊。”姑娘笑了笑, “我們這種普通人, 哪會跟你們這種大明星有交集?”但片刻後, 姑娘又詫異地問:“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叫齊嬌?”梁適盯著她的臉看。哪怕在青春期有六七分像, 但整形醫生是無法通過一個人青春期的樣貌來想象她成年後容貌的。所以齊嬌的臉和古星月並不十分相似, 即便楊佳妮找了技術特別高超的整形醫生,也不可能把古星月復刻成第二個齊嬌。青春期的她們六七分像,現在依舊是六七分。一分不多。梁適之所以能下意識喊出齊嬌,完全是基於青春期時期的齊嬌照片。那時候的齊嬌和現在變化不大,幾乎是放大版。眉眼都長開,嘴角勾著笑,溫柔又美好。只是身上少了之前在照片上看到的憂鬱氣息。看起來,她過得很幸福。梁適想了想,低聲道:“我有個朋友也叫齊嬌,和你長得很像。”“這樣啊……”齊嬌兀自點了點頭,“那還蠻有緣分的。”春雨再次淅淅瀝瀝地落下來,花店前只有幾十釐米寬的簷頂可以擋雨,梁適整個人都被暴露在雨中。齊嬌站在屋簷下,風吹動她的白裙。梁適忽地想到了陳眠的頭像,她抿了下唇問道:“你知道陳眠嗎?”齊嬌搖頭,動作有些遲緩,她敲了敲腦袋,“我不知道,但我也感覺很耳熟。”齊嬌說她中學時發過一次高燒,燒了三天三夜,整個人都差點燒成傻子,然後記憶力就很不好。總會忘記生活中的一些瑣碎事情,也不太能記得一些人。“中學?”梁適敏感地捕捉到這個時間,“是什麼時候啊?”“初三。”齊嬌說:“我爸媽說我是學習壓力太大了,發過燒以後腦子遲鈍得很,一點學習的天賦都沒有,沒有考上心儀的學校,高中學習也平平無奇,就很糟糕。”“不會。”梁適立刻道:“你一點也不糟糕。”——你棒呆了。初三的時候,齊嬌在那個世界死亡。初三的時候,齊嬌在這裡突發高燒。這其間有什麼聯繫嗎?“都沒有了解過你怎麼就這樣說啊?”齊嬌溫和地笑笑,“我中考才考了四百多分,高考連本科線都沒過,在學習上一事無成,要不是有我爸媽,我估計要餓死街頭了。”“這家店是你爸媽幫忙開的嗎?”梁適問。齊嬌點頭:“還有我哥哥和姐姐,他們都很優秀,我好像就是個對照組。不過紅花總也需要綠葉來襯的嘛。”“你也很優秀啊。”梁適說:“也不是誰都能開一家店的。”齊嬌朝她吐了吐舌頭,沾染了泥濘的手拍在自己額頭,“糟糕!我又在和你吐黑泥了,對不起啊,希望沒有影響你一天的好心情。”梁適搖頭:“不會,遇見你我很高興。”她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儘管是在說高興兩個字。齊嬌也聽出幾分端倪,她將手背在身後,微笑道:“希望如此。”梁適也不想影響她現在的生活,朝她微笑頷首,“我先走了。”“好的。”齊嬌說。梁適撐開了手中的黑傘,背影蕭索,沒走幾步聽見齊嬌在身後喊她:“梁小姐,等等。”梁適回頭,只見齊嬌疾步走來,從她的牛仔外套兜裡掏出一個東西。齊嬌說:“伸手。”梁適木訥地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幾秒後,兩顆大白兔奶糖穩穩當當地落在她掌心裡。齊嬌仍站在雨中,梁適將自己的傘都給她撐過去。齊嬌笑著搖頭:“不用啦,你撐就好,我馬上回店裡了。”梁適的喉嚨有些乾澀,“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別不開心啦。”齊嬌說:“生活總會好起來的。”梁適買了一條鯽魚,菜市場比起超市來更加雜亂。她以前常來,對這裡瞭如指掌。買好了魚和配菜,又喊王姐和小白中午到她家來吃飯。她再度拎著東西回去。依舊走了今早的那條路。新開業的花店是這條街上最醒目的店鋪,花店的名字叫“深海未眠”,帶著文藝氣息。梁適在回去的路上途徑花店,下意識往店鋪裡看了眼。也沒再看見齊嬌。花店門口的花搭配的別出心裁,門口掛著“歡迎光臨”的木牌。沒有再看見齊嬌,梁適還有些失落。在她拎著手中的菜回到小區門口時,有個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色衛衣的男人和她擦肩而過。對方氣質冷冽,長得也不錯,梁適便多看了一眼。然後發現他走進了那家花店。梁適懷著滿腹的好奇回了家。她的好奇是無人給解答的,以往還有許清竹幫她一起理邏輯,學霸的腦子總是很好用,輕而易舉就能理出線索,基本都不用她怎麼動腦筋。而現在只能她一個人想。齊嬌會像小時候一樣給她遞大白兔奶糖,會跟她說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會在笑的時候,眼睛像摻了碎鑽一樣亮,連眼睛彎起來的弧度都和小時候一樣。很難說那不是另一個世界的齊嬌。但她是怎麼來的呢?參照她之前,是死亡之後會在兩個世界來回轉換麼?那她現在去死,可以再回去麼?這是個未知數。沒有足夠多的參照物來證明這件事的成功率和合理性。梁適一邊處理魚一邊思考。而在小區外的花店裡,齊嬌正在修剪花枝,戴著鴨舌帽、氣質冷冽的男人推門進來,齊嬌起身打招呼:“歡迎光……”話沒說完看到了來人,後邊的字被她吞回肚子裡。齊嬌揚起更燦爛的笑臉,“哥!你回來啦。”“嗯。”齊君摘下鴨舌帽,勾起個痞氣的笑,“要不是聽媽說,我都不知道你出息了。”齊嬌:“……”她撇嘴:“那我總要有點事情做啊。”齊君聳聳肩:“去你姐公司,總有合適的職位,誰知道你這麼想當老闆。”“我這麼笨,去了之後人家又要說我走後門。”齊嬌坐回原位,繼續修剪花枝,“我還是不給你們添麻煩了,開一家花店多好啊,看到人們拿著花的幸福表情,我就很快樂。”“你高興就好。”齊君寵溺地笑:“到時候我讓他們都來買花。”“不要不要。”齊嬌說:“就讓我這家店大隱隱於市吧,您的那些粉絲和兄弟購買力太強了,要是把我花店買空,我得累死。”齊君一怔:“也倒是。”爾後,齊君問她吃早飯沒。齊嬌點頭:“我吃過啦。你忘記了嗎?我早上要吃藥的。”“那藥還得吃多久?”齊君問:“管用嗎?”“我也不知道,說是可以提高記憶力,但之前我讓姐看,姐說是針對中老年人的,不過媽買都買了,我就吃唄。”齊嬌笑笑:“我這個魚一樣的腦子,估計是好不了了。”“那就不吃了。”齊君說:“媽總給你買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就你聽她話,什麼都做。”齊嬌無所謂地聳肩,“那我這麼笨,媽也是為我好呀。”齊君無奈,“你也太乖了。”“人總要有個優點的吧。”齊嬌把修剪好的花枝擺放在一起,顏色搭配得很漂亮,“我的優點大概就只剩下乖了。”齊君:“……”齊嬌一邊包花一邊說:“哥,你知道陳眠嗎?”齊君玩手機的手一頓,抬頭皺眉道:“怎麼了?”“沒事,就是今天遇到一個人。”齊嬌說:“她提到這個名字,我就感覺很耳熟,可還是想不起來。”包括花店的名字“深海未眠”,也是她靈光一閃想出來的。那時也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了這個很文藝的名字。齊君想了想,“不知道,沒聽過。”“聽上去是很文藝的名字呢。”齊嬌的手很巧,輕而易舉就能包出一束漂亮的花,“我總覺得我好像見到過,但又不記得了,我這個金魚腦子。”“那就不記得了唄。”齊君說:“你啊,記得我們就夠了。”齊嬌點頭,“倒也是。”可她總覺得陳眠是個很重要的人。隔了會兒,齊嬌又說:“陳眠是個畫家嗎?”齊君皺眉:“我怎麼知道?要不搜一搜?”“搜過了。”齊嬌說:“沒有,倒是有一條是某市三好學生。”齊君沉默。齊嬌把包好的花放在臺子上,五顏六色的花爭奇鬥豔,這間店裡滿是馥郁的花香。“那你怎麼說她是畫家?”齊君問。齊嬌沉吟幾秒,笑了笑:“單純的直覺。”齊君沒再說話。陳眠這個名字倒是也聽過的。在齊嬌高燒之時,她總是在喊:“陳眠……陳眠……”齊君專門去學校查,卻沒查到這個人。當時他們家人都嚇壞了,還以為是齊嬌早戀,結果根本不存在這個人。等到齊嬌醒來恢復以後,他們也曾問過陳眠是誰?結果齊嬌一臉茫然地說:“這個名字好耳熟啊?但好像不認識。”齊君也懶得再提起這一樁陳年舊事。齊嬌坐在一眾新鮮的花中間,比花還溫柔漂亮。她能平安長大,已是足夠。王昭昭來的時候帶了一束鬱金香。梁適繫著圍裙在廚房忙碌,招呼她們落座吃飯。小白跑進廚房裡,跟只剛從動物園跑出來的猩猩一樣,嚎叫道:“嗚嗚嗚,有生之年能看梁姐下廚,簡直就是菩薩下凡普度眾生,我等凡人只會嗷嗚嗷嗚~”她說著湊近散發出濃郁香味的料理臺,梁適推了她一把,“邊兒去。”“你就鬧吧。”王昭昭抱臂站在廚房門口,“白琦,你是餓死鬼投胎嗎?”小白被喊了大名,就跟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一樣,訕訕地縮了縮脖子,“我就是單純的饞了……一點兒而已。”“每天在家喂不飽你?”王昭昭說:“至於?”“那能一樣嗎?!”小白難得支稜,“家裡的就是沒有外邊的香。”“那行,家裡的你別吃了。”王昭昭輕嗤,“給你慣的。”小白秒慫:“姐姐,我錯了。”梁適站在料理臺前,從鍋的側邊散發出的霧籠在她身側,仔細看就能發現她在憋笑。王昭昭在娛樂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人精似的,一眼掃過去就知道梁適在幹嘛。她輕巧地挑眉:“小朋友,你在想什麼?”王姐其實也不大,三十四歲,比小白大十二歲,比梁適大九歲。但她進入這個圈子早,上學的時候就已經半隻腳踏進來了。她資歷算不得高,但手段夠狠,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圈內人們常說,王昭昭這女人就跟條毒蛇似的,誰要是被咬一口,那肯定得是要命的。在她面前,梁適和小白完全不夠看。所以王姐常喊她倆小朋友。不過也只是在平常閒暇時互相調侃揶揄時,她才會這麼喊。然而在梁適昏迷的日子裡,這稱呼已經成為小白的專屬。所以此時小白立刻應聲:“哎?我在想該怎麼跪下認錯。”“邊兒去。”王姐倚在門上,聲音輕飄飄地:“我說另一位,想什麼不入流的呢?”被點到頭上的梁適捏了捏耳垂,低聲說:“你倆剛才很像在開車。”已經有過一些經驗的梁適聽這種話,當然沒辦法不往歪想。小白愣怔兩秒,忽地臉頰爆紅,“梁姐你變了!”梁適訕笑:“沒吧……”“是變了。”王昭昭站在那兒說:“都知道把人正常的對話想成開車了。”梁適反駁:“……是你們車速太快。”“是你想得太多。”小白切了聲:“我可是直的!”王昭昭輕嗤一聲:“誰不是呢?”梁適:“……”空氣沉寂幾秒,王昭昭和小白不約而同地看向梁適。在最初的尷尬之後,梁適也勇敢承認。她點頭:“嗯,我不是。”不僅不是,還彎成了蚊香。小白離開道:“梁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彎的也無所謂啊,現在性向自由好吧?是網上那些垃圾總是拿人性取向來攻擊別人,她們不要臉。”“而且喜歡女生怎麼了?要是梁姐喜歡我,我可以立馬彎的。”小白為了不讓梁適感到不適,慌里慌張地解釋,“和漂亮姐姐貼貼,我能行。”王昭昭一副複雜表情看著,就差把“這就是你他媽說的直?”刻臉上了。梁適一把推開她,忽略了她的星星眼,“我……”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小白立刻道:“對了,除了那個狗橙橙。直女裝姬,天打雷劈,倒打一耙,那得五雷轟頂。梁姐,你眼光一向都不錯的,喜歡誰也不能喜歡那種糟心玩意兒。”梁適:“……”她再次把頻繁湊過來的小白推開,低咳了一聲道:“我有喜歡的人了。”小白:“?”王昭昭:“?”兩人異口同聲:“誰?”梁適抿唇,戴著厚厚的手套揭鍋,濃郁的魚湯香味頓時在廚房裡逸散開來。霧氣瀰漫在梁適身側,把她襯得特別仙。耳側一縷碎髮掉下來,她用閒置的手撩到耳後,畫面特別美好。小白咕嘟嚥了下口水,義正言辭道:“別是孫橙橙吧?”王昭昭立刻否決:“她一沒瘋二沒瞎,能喜歡那種東西?”梁適被她倆逗笑,但立刻收斂。片刻後,她摩挲著自己的耳垂道:“她叫——許清竹。”這個名字再次從梁適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而且她很篤定地說——我喜歡這個人。在向王姐跟小白介紹這個人的時候,特像是領著女朋友來見家長,雖然女朋友此刻不在。且“家長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也說不上來是哪個瞬間心動。可沒有許清竹的日子裡,她總覺得提不起勁兒。以往這種市井生活、人間煙火能給她極大的滿足感,可現在她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卻因為生活裡沒有許清竹而感到空虛。那個人像是水一樣滲透進她的生活裡,把她整個人都佔滿。導致現在生活裡沒有那個人的時候,她的生活一團糟糕。梁適已經在努力生活了,可她不願意接受自己的生活裡沒有許清竹。她也沒學過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但她想,這是的吧?會想念一個人到流淚,會想回去待在她的身邊。哪怕是無聊到發呆的日子裡,只要她和自己在同一個空間裡,那便是發著光的熠熠生輝的日子。梁適將魚湯端上桌,在王姐和小白的眼神催促下,她緩慢地講了那些天發生的事情。沒有講那些奇怪的設定。她說自己經歷了一趟旅行,遇見了很多人。有許清竹,趙敘寧,沈茴,周怡安,古星月,齊嬌,還有好多好多。她說她有了很疼她的家人,有了會陪她一起看電影的人。她們曾一起度過很多難忘的夜晚。梁適說:“在她身邊,我才感覺自己活著。”未曾遇見她的日子裡,也算有滋有味。可在遇見她之後,是波瀾壯闊,是連綿起伏,是溫柔的潮汐。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太美好了,所以顯得如今的日子愈發無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小白用這句詩來總結昇華了一下。結果被王昭昭白了一眼,“就你懂?”小白訕訕地摸了下鼻尖,“我就是聽感動了嘛。”王昭昭沒理她。而在講完這些的時候,梁適說:“其實我一開始沒動心的,是後來我發現她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總是不自覺想起她,看她笑會心情好,看她哭會很難過。這……是喜歡吧?”她小心翼翼地諮詢。小白已經從桌子一旁抽了紙擦眼淚,嗚嗚嗚地說:“這哪是喜歡啊。”梁適一驚:“啊?”小白:“這是愛啊嗚嗚嗚嗚。“王昭昭無語,她在小白後腦勺上拍了一把,“你給我閉嘴。”小白:“……”王昭昭看向梁適,正欲說什麼卻被梁適打斷:“姐,我知道你覺得我是在做夢,是異想天開,那一切都是我的錯覺,但我想感覺騙不了人的。我之所以和你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尋求認同,或是想讓你們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奇怪的事,只是單純地跟你們說……我有一個喜歡的人。”王昭昭的表情逐漸凝重。梁適笑道:“這是值得開心的事,是吧?”“當然。”小白作為年輕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快,她端起面前的魚湯,“梁姐,為你和你女朋友的愛情乾杯,就算這是你臆想的女朋友,我也祝福。”梁適:“……”王昭昭卻認真地問:“你這種症狀,持續多久了?”梁適:“……”她更頭疼了。梁適沒有跟王昭昭她們多說,也沒有非要她們相信有另一個世界存在。她很認真地說:“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總歸我得相信。”王昭昭問:“為什麼?”梁適笑了下,“我要是把她忘了,她會很難過的。”梁適笑得溫柔,把小白都看呆了。小白稱其為菩薩下凡,她說那一刻的梁適發著聖光。王昭昭罵她白痴。王昭昭見她如此,也沒再說什麼,安靜吃飯。而小白在吃飯途中一直在八卦,問梁適她女朋友多高多瘦,有多漂亮,是做什麼的。梁適一一回答,人物非常具象。王昭昭在臨走時低聲跟梁適說:“你要是有時間,再和我回醫院做個檢查吧。”梁適無奈,笑道:“王姐,我真沒事兒。”“那……”王昭昭頓了頓,聲音悶沉,“你很想再回去嗎?”梁適愣怔,片刻後點頭。“你要找孫橙橙,也是為這件事?”王昭昭問。梁適再次點頭。孫橙橙並沒有被這個世界抹去,但她還能在另一個世界出現。而且王昭昭說在前幾天還在某活動上見過孫橙橙,只不過混得很慘,所以由此可以證實,孫橙橙在這個世界裡也還活著。那她可能是自由穿梭於兩個世界之中的。梁適對此見怪不怪,那破系統搞出來的bug太多了,有孫橙橙這一個在,也不足為奇。只是孫橙橙搬了家,娛樂圈大半的人都聯繫不上她,她的經紀公司也和她解了約,她還換了手機號,誰也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王昭昭並不想讓梁適陷在這種麻煩的事情裡,所以之前梁適提到的時候,她並沒有上心。這次她說:“我試試,儘快給你答覆。”她並沒有問梁適如果回去的話會怎麼樣,梁適能不能不走。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梁適身後,很明確地表露出自己的態度——既然你想做,那我就幫你。梁適笑:“謝謝姐。”而在她們離開之後,還沒走幾步,小白就問王昭昭,“姐姐,你說梁姐是不是摔壞腦袋了?她說得東西為什麼那麼科幻?”王昭昭白她一眼,“你剛才不是很相信?”“那梁姐說得那麼真情實感,都快哭了,我再反駁她她不是會很傷心嗎?”小白說:“不過你說真的存在平行世界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王昭昭站在那兒摁電梯,和白琦並肩站著。白琦忽地說:“那梁姐的女朋友現在豈不是像我們之前一樣,守著一個昏迷的人?”王昭昭:“……”“心疼她。”白琦說。王昭昭:“……”“她又不是你對象,你心疼個鬼。”王昭昭無語。白琦嘆氣:“梁姐心疼啊!”她們進了電梯,站在門口偷聽了全部的梁適無奈搖頭,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這天晚上,她在日記本上寫下:【許清竹,我這邊下雨了,你呢?】【許清竹,我想你了,你呢?】【是不是又哭了?別哭啊,我會去找你的。】“沒哭。”許清竹撥開sally的手,“煩不煩?”sally輕嗤一聲,“那你的眼袋是怎麼回事?拜託,梁適是昏迷又不是死了……啊……”林洛希一腳踩在sally腳上,面對sally投來的疑惑目光,林洛希露出一個死亡微笑,“你不會說話可以閉嘴。”sally:“……”一旁的許清竹附和道:“我也覺得。”距離梁適昏迷已經半個月了,海舟市的天氣越來越冷,走到街上人們已經穿上了羽絨服。儘管還未落雪,氣溫已經急轉直下。許清竹和林洛希、sally趁著午休時間忙裡偷閒出來吃涮羊肉。熱乎乎的店裡到處可見蒸騰而上的熱氣,sally說話不中聽,被兩個人懟了,而後盡力用中文表達自己準確的想法:“我的意思是,梁適不會有事的。”林洛希翻了個白眼,“真不知道你這幾年在國內怎麼待的,中文爛成這樣。”sally:“嗯?”她再次聽不懂。林洛希無語,許清竹輕笑:“還不是你把她給慣得,從你們談戀愛的時候你就一直在說英文遷就她。”林洛希:“……”片刻後,林洛希也只好承認:“你說得對。”她憤憤咬牙,“也不知道我當初怎麼就看上了她,眼瞎了。”sally這話是聽懂了,立刻反駁道:“寶貝,我漂亮啊。”林洛希:“……滾,別噁心我。”兩人又是新一輪的互懟。許清竹雙手抱著杯子坐在她們對面,就當聽相聲了。她臉上掛著笑,卻顯得虛假。這些日子她已經恢復正常,每日照常上班,下班之後會去醫院看梁適,哪怕許光耀和蘇哲都勸她可以晚一些回公司,但她還是在醫院待了三天後辦了出院手續,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去公司。陳流螢的行為可以定性為故意傷害、殺人未遂,且綁架的情節惡劣,而那天在逮捕她時,還有公職人員受傷,一併算到了她頭上。蘇哲就是打算把她往無期徒刑上弄的,在這裡死刑的判處略有些難,除非是像楊佳妮那種變態殺人犯,不然最大的罪就是無期徒刑。蘇哲也不是沒有人脈的人,等陳流螢被關進去,給她吃點兒苦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楊佳妮的事情也正在走流程,古星月在醫院裡一住就沒出來,在得知梁適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後,她一夜未眠,終是忍不住去看了看。在病房外見到了許清竹。那也是許清竹第一次見到古星月,兩人沒有說話,只簡單地頷首。而後擦肩而過。梁新舟和梁新禾都知道了梁適昏迷的事兒,期間來看過幾次,甚至梁新舟還為梁適請來了國外的專家,但一番檢查後無果。未知原因的昏迷是最恐怖的。一時間束手無策,且她的心率跳動正常,只是說大腦皮層不活躍,能做的只有等。周莉帶著rabow也來看過,rabow和鈴鐺並肩坐在梁適病床前。鈴鐺問rabow:“你說我姑姑什麼時候會醒啊?”rabow搖頭,“不知道。”兩個小朋友坐在那兒,鈴鐺說:“我以後要當醫生,這樣就能救姑姑了。”rabow一言不發。幾秒後,鈴鐺反悔:“算了,還是你當醫生吧,你比較聰明。”rabow:“?”“不可以嗎?”鈴鐺說:“你會當醫生嗎?”rabow沉默許久,隨後堅定地說:“會。”“那你要成為特別特別厲害的醫生,這樣才能讓姑姑醒來。”鈴鐺說。rabow點頭。梁適的病房裡也是人來人往,只是大家都默認在許清竹下班後的時間裡是獨屬於許清竹的。許清竹常會在她的病床前發呆,思緒渙散。到了晚上,偶爾會在病房裡睡一晚,大多時候會回家裡。反正家和醫院也離得不遠。許清竹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家、公司、醫院。她其實不太想回那個家,回去以後也是冷冰冰的。至於眼睛是如何腫的,她也不知道。反正睡前是沒有哭的。她好像常會在睡夢裡哭,每天早上醒來以後眼睛都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倒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這真是一個可怕的詞。她偶爾會在梁適耳邊給她講故事,希望她在聽了故事以後醒來。但都沒有。就連周怡安都來看過樑適一次,她還問許清竹:“她還會回來麼?”許清竹一怔,不知周怡安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但許清竹只是真誠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這種虛無的事情,誰會知道呢?而就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邊,孫橙橙完成任務,解鎖第二張攻略人物卡。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眼光獨到的投資人。很快,人物卡的資料展現在她面前。人物a:許清竹,她是明輝珠寶的繼承人,亦是海薇珠寶的繼承人,她家世顯赫,長相極佳,未來會因為獨到的投資眼光賺得盆滿缽滿,創建新的集團,佔據海舟市商業帝國的一席之地。學霸是她的代名詞,邏輯怪是她的另一個暱稱。分明可以靠顏值吃飯,卻偏偏靠才華。她最喜歡的人是幼時與她一同被綁架的姐姐,但……不對,是人物b陸佳宜。她討厭被矇住眼睛,討厭被綁住手腳,討厭一切黑暗的事物。她為人清冷卻心地善良,極為護短,只要被她圈入“自己人”範疇內,就能獲得她的優待。未來她會大力投資娛樂行業,成為娛樂行業說一不二的投資巨佬,請宿主把握機會。人物b:陸佳宜,京都陸家的第一繼承人,精通七國語言,身高170,單身。對外性格溫柔,在和人相處時會讓人感到如沐春風,實則是她在向下兼容。她是個野心勃勃的商人,家中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覬覦她的位置,還有她父親在外的兩個私生子對她的位置虎視眈眈,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對她來說,愛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唯有權勢是真的。她是個極有眼光的投資人,此生最厲害的投資就是……投資了許清竹。……和上次顧沂雪的人物卡差不多,都是洋洋灑灑的一頁。系統給她這兩張人物卡,說明兩人的重要程度差不多,無論和哪個搞好關係都行。但她現在在海舟市,首選自然是許清竹。孫橙橙計劃的也很明白,她身上已經有了“好感值up”的buff,但凡看到她的人都會對她有好感。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已經將其加到了20,算是很高的峰值。而對現在的許清竹來說,她只需要做到陸佳宜那樣就行——投資許清竹。孫橙橙正計劃著,忽地聽到了很空靈的敲門聲,她疑惑不解,正在思考時被一股強硬的力量給拽了出去,在經歷過巨大的疼痛之後,她才睜開眼。隨後發現這是她的房間。又回到現實世界了。真麻煩啊。如果可以,她希望一直待在那個世界不醒來就好了,依照現實世界和遊戲世界1:3的流速,她會比別人多活很久。在那裡,文明和藝術高度發達,她又是開掛了一樣的存在。不過……她這次為什麼會被這個世界的敲門聲弄醒?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還來不及細想,門外的敲門聲愈來愈大,孫橙橙煩躁地摸了把頭髮,穿著拖鞋起床去開門。拉開門時還不耐煩地說:“別敲……”話在看到門口的人時戛然而止,她下意識想要關門,卻被眼疾手快的梁適摁住,直接強硬地推開了她家的門,孫橙橙肉眼可見地慌了,“梁……梁 適……你不是死了嗎?”“你才死了呢!”小白立刻開口,“媽的,看見你就是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