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86章 第 86 章

    這語氣。

    從侍跟在他身邊多年,還從未聽過他如此驕傲得意又自豪的話語。

    從侍立刻道:“不愧是小公子,天賦異稟,過人之姿。”

    聽完了想聽的話,隋瑾瑜終於滿意地起身:“走,告訴沉瀧之,三樓從今天起被隋家包下,他們要接待客人一律去別處。”

    “你去給鄴都正式下拜帖,告知薛妤,隋家隋瑾瑜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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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沉羽閣到鄴都內殿,溯侑一路上眉頭緊鎖,惹得朝年心裡直犯嘀咕,忍不住連著看了好幾眼。

    他在殿前司眾人眼中,一直是個工作起來要求極嚴苛,對人對己都狠得下心,可平時出了那扇門,該說便說,該笑就笑,稱得上溫和的人。

    特別是那雙眼睛,總是笑著的時候多些,很多時候,會給人一種慵懶而散漫的錯覺。而不是現在這樣,眼裡沉甸甸的一片,下頜緊收著,情緒是一眼就能探知到的糟糕。

    即便是朝年這種神經粗得不正常,口無遮攔慣了的,多看兩眼,也有一瞬間的發怵。

    一路直到內殿門口,門大敞著,守門的女侍無聲展袖行禮,像是專等著他們來。

    裡面,朝華和愁離等人到得早些,一句接一句的話語往外飄,被風送著精準地落到溯侑耳裡。

    他跨過門檻,視線瞥過站著的人影。殿內除了殿前司和翊衛司的人,還有三五個兩鬢霜白的臣子,穿著禮部的官服,一個個梗著脖子站著,頗有一副寧折不彎,要當即死諫的姿態。

    薛妤在上位坐著,眼裡看不出什麼波瀾,只有在溯侑進門的剎那,才微不可見閃了下。

    他甫一出現,便站在了諸臣最前方,絳紫色的官服力壓眾人,抬眼一看,能直視天家威儀。

    朝華朝前一步,拱手道:“臣的意思是,人皇這個局,可去。人皇病重,性命垂危,妖都九鳳和其他聽得消息的聖地都已經派了人過去,他與鄴都牽扯甚重,既然指名要殿下過去,我們大可以局做局,從他嘴裡得到想得到的答案。”

    她皺眉,看向薛妤:“裘桐身體一直不好,撐到現在不知還有多久可活,這次若錯過,要揭開曾經的謎團,怕是不容易了。”

    薛妤聽了,沒有立刻應下,而是問:“九鳳那邊,怎麼說?”

    “氣得不行。”

    逼人皇退位和他自己撐不住病死完全是兩回事,死者生前恩怨一筆勾銷,這樣一來,九鳳之前的佈署全屬於白費勁,受的傷,砸的錢,包括借的虎蛟珠,全部都等於丟水裡還看不著一個水花。

    想想都知道現在妖都得鬧成什麼樣。

    薛妤確實想去,她知道裘桐臨死前還要見她一面可能沒什麼好事,但這個人身上藏著太多謎團,她不親自去看一眼,安不下心來。

    殿前司另一位才升上來的副指揮使出列,道:“依臣所見,這其中必定有陰謀,說不定人皇想將自己的死推到殿下或九鳳身上,這樣一報還一報,先前的事就能一筆勾銷了。”

    “裘桐沒那麼蠢。”薛妤搖頭:“人之將死,他這樣做沒有意義。”

    她也不可能傻得跳進他的圈套中去。

    她更偏向於裘桐想用薛榮和他做過的交易,跟她換一個條件。

    或許,這也不是真正的目的,在薛妤的設想中,他不可能死得如此輕易,總有些別的什麼。

    別的什麼呢。

    薛妤蹙眉,見愁離也站在朝華這邊說出了類似的話,道:“去安排一下,我——”

    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那三五個老臣頓時跟受了刺激似的激動起來,為首的那個拱手,連聲打斷她:“殿下三思!”

    “請殿下三思。”

    一人起了頭,後面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一疊聲跟起來,當先的那個以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瞥過朝華等人,朝著薛妤便垮了臉:“殿下,皇太女的加封大典就在十日之後,這期間有許多事要做,衣裳得再三試過後裁剪,除此外,發冠,飾物,以及大典的流程,全都得殿下親自走一遍。”

    “皇太女加封盛典,三地中凡有名望者都會攜禮前來,此乃大事中的大事,不容有失。十天時間太緊張,若中途出個岔子,殿下趕不回來——”

    後面的話被老臣險而又險嚥了回去,可薛妤看那張褶皺橫生的臉,仍能精準地辨別出一行字。

    ——若是她趕不回來,那鄴都的臉面就完了。

    那群老臣忍受不了這樣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覺得要窒息,很快,他們的炮火都攻到了殿前司朝華和愁離這兩人身上:“殿前司在為殿下分憂這一點上無人能及,這次的事,兩位指揮使為何不上?”

    這話在朝堂上屬於必不可少的一節,他們說慣了,完全不覺得有什麼。

    朝華頓時被氣笑了:“百眾山蠢蠢欲動,私獄裡每天進來的妖鬼比你說的話都多,你怎麼會說,怎麼不來幫忙?”

    這話其實只說了一半,百眾山和私獄的事忙歸忙,但並非不可以脫身,只是人皇身份與鄴主相當,薛妤是未來的掌權者,去一趟人家接受。可輪到他們去,那就不是談事,那是聽訓。

    還是單方面聽訓。

    哪句話說得不對,說不定人家還要傳是他們氣死了人皇。

    不是九鳳,薛妤這樣的正主身份,誰敢冒那個頭。

    那兩位老頭翹著鬍子冷哼了一聲。

    “殿下,臣請命前往。”溯侑聽了半晌,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朝前走了一步。

    他音色淺淡,卻一下讓不肯退讓的雙方都住了嘴。

    朝華皺眉,禮部那幾個卻鬆了一口氣。

    溯侑的官位在鄴都到了頂,可說到底還是在薛妤身邊做事的多,朝堂上的老臣個個心高氣傲,真惹急了能站在鄴主書房中聲淚涕下,對這位年紀輕輕就壓過所有人一頭的公子起先是看不上的。

    後來溯侑真幹出了幾樁完美的差事,他們態度倒是變了點,可因為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沒太大的接觸,連話都說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