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只是,姜舒蘭有一股倔勁兒,有些東西,她不信別人說的。

    她想聽當事人說。

    於是,姜舒蘭走到週中鋒面前,停下腳步,仰著一張瓷白乾淨地臉看他,“週中鋒,他們說你是騙子,你是嗎?”

    聲音軟糯,不疾不徐,讓人的情緒也跟著安定下來。

    週中鋒一怔,他低頭看下去,入目便是一張素淨清豔的面龐,他想了想,說,“我不是。”

    他從不騙人。

    “那就好。”姜舒蘭輕聲道。

    “你就這麼相信我了?”

    週中鋒有些意外,他就說了三個字而已。

    更別說,現場所有人,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

    姜舒蘭抿著唇笑了,“我相信你,因為周同志從來不撒謊,不騙人,不欺負老百姓。”

    更何況,彈幕中說過,週中鋒終生未婚,一輩子奉獻給國家。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壞人呢?

    就衝著他有一顆閃閃紅星,他就不會是壞人!

    這話,讓週中鋒的心也跟著漲了起來,就彷彿是他鄉遇故知?

    兩人對視,誰都沒說話,但是那信任的目光,卻騙不了人。

    旁邊的人看不過眼了,最先開口的是鄒躍華。

    他看著兩人這一幕,只覺得刺眼,他有一種錯覺,總覺得姜舒蘭該用這種目光看著他的。

    而不是看著另外一個男人。

    鄒躍華皺眉,冷斥道,“姜舒蘭,你別這麼單純!”

    人家說你就信?

    江敏雲雖然沒說話,但是她也用同情地目光看著姜舒蘭,放著一個大廠長被她罵跑了。

    如今落得一個窮當兵的,這就算了,還是個騙子。

    騙子就算了,偏偏她還相信。

    真可憐。

    旁邊的蔣麗紅看熱鬧不嫌大,巴著女婿鄒躍華捧他,“就是,躍華說的對,周同志這樣的能買得起三轉一響?他能買得起,我能當場吃屎!”

    這話還未落。

    遠處,轟隆隆一陣吉普車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見到,那吉普車一陣駛向姜家門口。

    恰巧,於主任和許城兵到了,於主任搖下車窗,掃視著周圍一圈,微微皺眉,場地太小了。

    他便朝著週中鋒大聲徵求意見,“周同志,這三轉一響,你看看擱哪啊?”

    這話一落。

    現場一片死寂。

    蔣麗紅下意識地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聲音帶著幾分咆哮。

    旁邊的江敏雲也吃驚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看向吉普車上的於主任。

    難道於主任也在跟週中鋒聯合起來,故意來騙大家?

    肯定是這樣的。

    鄒躍華皺眉,他看向那吉普車,朗聲道,“於主任,你好歹算是一個幹部,怎麼能跟周同志同流合汙騙人呢?”

    還裝得挺像的。

    竟然連吉普車都借來了。

    饒是好脾氣的於主任,都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鄒躍華真是沒點眼裡勁兒啊!

    他沒搭理鄒躍華。

    而是固執地朝著週中鋒道,“你看看,這放哪?”

    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都是大件兒物品。

    唯獨手錶算是小件的。

    但是,這些都是貴重的物品,就這樣放在外面,萬一被磕著碰著了,那可怎麼好?

    週中鋒沒急著回答,而是看向姜舒蘭,“你覺得放哪裡好?”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跟著看向姜舒蘭,眼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和羨慕。

    聽到問話,被眾人注視的姜舒蘭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他?

    面前這個男人,真帶著三轉一響來下聘來了?

    姜舒蘭懵了片刻,瑩白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你真帶著三轉一響了啊?”

    她信任週中鋒,但是她唯一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真弄到了三轉一響來下聘了。

    週中鋒看著她呆萌的樣子,眸光微動,忍不住笑著點頭,“想好放哪裡了嗎?”

    這位老薑家門口,早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全生產隊的人。

    外面倒是有地方,但是前些天下的雪,地上有些化雪沾著泥,放這裡肯定是不合適的。

    都是全新的東西,不能弄埋汰了不是?

    姜舒蘭猶豫了下,徵求薑母的意見,“娘,就放外面吧?”

    薑母這會還雲裡霧裡呢,有幾分不真實地感覺。

    這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來個大女婿不說,連帶著三轉一響都跟著帶來了?

    還開著小汽車載來了?

    這不美死個人了?

    薑母有些懵了片刻,不過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

    “成,聽我閨女的,放外面。”她朝著大兒子道,“老大啊!去去去!把我炕櫃兒裡面放著的油氈布給拿出來。”

    那油氈布原本是留著補房頂的,沒捨得全部用完了,還留著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姜家老大一聽,立馬進去了西屋炕櫃兒去拿油氈布了。

    不多會,油氈布就拿出來了。

    薑母指揮,“老大,老二,你們來,把油氈布鋪在在泥地上。”

    擱著以前,她就要心疼這嶄新的油氈布了。

    但是,這會油氈布是放三轉一響,是放她老閨女的聘禮!

    那她就不心疼,別說油氈布了。

    就是讓她當場把大棉襖子脫下來,墊在地上,她都樂意的!

    姜家老大和老二聞言,扯著油氈布把它們鋪在泥地上。

    旁邊的姜家小輩們見狀,忙不迭地蹲下去跟著拽著油氈布。

    鋪完,各個都用著如狼似虎的眼神盯著週中鋒。

    週中鋒頓了一下,有些太過熱情了。

    就見到薑母朝著他走來,一臉笑容,那是丈母孃看女婿的目光,“周同志是吧?我閨女既然信你,我肯定也信你,這場兒我給你擺上了。”

    週中鋒不自在的輕咳一聲,“謝謝嬸。”

    他走到車子旁邊,抬手敲了敲車玻璃,“城兵,於主任,幫忙把後備箱打開下。”

    三轉一響是大物件,駕駛座上自然是放不下的。

    許城兵便是週中鋒的戰友,也是東省大院兒人。

    兩人都是首都部隊的戰友,後來許城兵實戰中受傷,回到東省大本營。

    而週中鋒這次弄來的三轉一響,便是從省城調貨來的,這裡面許城兵幫了大忙。

    聞言,許城兵搖下這駕駛座側面車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向來清冷穩重的週中鋒,這般急吼吼的催人。

    他不由得他們探出車窗,朝著人群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姜舒蘭。

    日頭兒打在她臉上,她肌膚瑩白如玉,白淨透亮,眉目如畫,說不出的好看。

    這一看,許城兵心裡就有數了,難怪老周半路丟下他,一個人先跑了。

    許城兵從駕駛座上跳下來,手握拳捶在週中鋒的肩膀上,打趣道,“難怪你這麼急!”

    原來,美人兒同志等著在。

    聲音不大不小,周圍人都能聽得見。

    罕見的週中鋒也紅了耳朵,他跟著催促,“快開後備箱!”

    哪裡來的這麼多話。

    許城兵看到他這般樣子,沒忍住笑了。

    隨著於主任一起去了後備箱,拿著鑰匙往後備箱蓋子上一戳,就見到那後備箱吧嗒一聲。

    自動打開了。

    周圍的社員們哪裡見過這種場景?

    紛紛探頭望過去,驚異道,“這就是小汽車啊?”

    “原來,這是啥箱來著?原來是這麼開的!”

    “後背箱?長在後背上嘛!可算是長見識了!”

    更有人沒忍住去伸手摸那綠色吉普車的車蓋,“這大家夥兒,滑溜溜的。”

    在習慣了拖拉機的年代,有一輛自行車都是讓人羨慕得了。

    更別說,這四個輪子的吉普車。

    可以說,在場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摸四個軲轆的小汽車。

    這一摸,大家就交換了個眼神,“舒蘭這對象,能開得起四個軲轆的車子,怕是職位不低吧??”

    這話還沒落,就聽見人群中一陣驚呼聲。

    “看!真是三轉一響!”

    這話一落,鄒躍華的臉像是被人打了一記耳光,只是這會,大家沒人看他。

    因為,後備箱開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只見到,那打開的大大的後備箱內,露出了三轉一響的真容。

    一輛嶄新的黑色的二六鳳凰牌自行車最先映入眼簾,自行車上還包著白色的塑料膜。

    就那樣整個橫窩在後備箱裡面,佔著了大半的面積。

    接著,在自行車空位旁邊。

    是一臺臥倒放著的縫紉機,在黑色的機身位置印著遒勁有力的三個字,上海牌。

    用燙金的明黃色字體,在那黑色的映照中,格外顯眼。

    在坐角落的位置,半豎著一個棕色收音機,為了減少佔地方,擠在邊邊處兒。

    這收音機極為可憐,但是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收音機,背部的那一個銀白色五角星,“這是紅星牌的!”

    她聲音驚喜,“這是滬市制造廠出的最新半導體,比紅燈牌更貴!”

    說話的是一個從滬市來的女知青她姓名肖,她正在用如飢似渴的目光盯著那一個收音機。

    這話一落,大家先是一陣驚呼。

    不知道是誰的目光,率先打在了鄒躍華他們身上。

    先前,鄒躍華拿了一臺紅燈牌的收音機來下定,可是被蔣麗紅和江敏雲給吹到天上去的。

    這會,人家姜舒蘭的對象,拿了三轉一響不說。

    還有一個收音機,還是紅星牌的,比紅燈牌更好,還是最新款的半導體收音機。

    這一陣驚喜的科普聲音,讓鄒躍華臉色極為難看,他也沒想到。

    面前這男同志,竟然真的在一晚上就湊齊了三轉一響。

    別說是了一個分廠副廠長了,就是他們廠長,也做不到啊!

    鄒躍華一言不發,旁邊的江敏雲臉色發白。

    饒是她也沒想到,夢裡面應該是窮當兵的週中鋒,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耐?

    一下子湊齊了這麼多東西?

    而且,還是在她也定親過門的這天湊齊,這不是故意的嗎?

    明晃晃的告訴大家,她首都來的高才生知青,不如姜舒蘭啊?

    這裡面,要說最難受的則是蔣麗紅了。

    因為先前吹的最厲害的則是她,她這會看著那後備箱的大物件,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不可置信。

    繼女口中的窮當兵的怎麼比她大廠長女婿還要能耐?

    蔣麗紅突然想到了什麼,嚥了咽口水,做最後的掙扎挑刺,大聲嚷嚷,“這哪裡是三轉一響四大件?這明明只有三大件,還少一個大件,可別吹了!”

    少一件東西,那就不能被稱為三轉一響了。

    旁邊的週中鋒看了一眼蔣麗紅,一言不發的上了駕駛座上。

    去了前面位置上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盒子。

    然後遞給了姜舒蘭。

    他什麼都沒說。

    但是,大家卻都懂,旁邊的人催促,“舒蘭,快,快打開看看!”

    姜家人也跟著道,“舒蘭,快讓大家長長眼。”

    姜舒蘭從週中鋒手裡接過盒子,吧嗒一聲打開了。

    就見到黑色盒子裡面放著一款銀白色手錶,是女士款,極為秀氣。

    “梅花牌的!”

    旁邊的那個滬市知青,再次叫了起來,全場就她一個滬市的,見識也多。

    只見到大家向來崇拜的她,極為眼熱道,“這一款手錶要196塊……”

    她當時也可想要了,奈何家庭條件不允許。

    這話一說,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百九十六塊,這對於大家來說,是個天文數字,要知道富強粉做的精白麵兒饅頭才四分錢一個。

    這一塊手錶要能買多少白麵饅頭啊!

    更別說,還要一張手錶票證,這可是比錢更難弄到的。

    這兩者結合起來,無疑是難於上青天。

    一想到這裡,大家的呼吸都加重了幾分。

    “舒蘭,快戴上,快戴上,讓大家看看?”

    旁邊的社員忍不住催促。

    姜家老三也喜笑顏開,“對對對,小妹快戴上,讓我們看看!”

    姜舒蘭沒想到這一款小小的手錶這麼貴,她覺得有些燙手,太貴重了。

    旁邊的週中鋒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一樣,從她手裡接過黑色小盒子。

    然後把銀白色手錶給取了出來,溫和道,“伸手!”

    姜舒蘭愣了一下,不帶她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已經被週中鋒給撈了過去。

    他動作極為溫柔的把手錶,戴在了姜舒蘭手腕上,又找到一個最為合適的位置扣上後。

    就徹底露出了原貌。

    銀白色的手錶戴在姜舒蘭纖細潔白的手腕上,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