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取劍的少女、殺妖的少年

    謝南渡雖然在神都是以才女聞名的,但她其實是個美人。

    最開始來到神都的時候還沒有長開,但實際上已經很美了,如今過了大半年,早已經比之前要好看許多了。

    說得上是真正的美人。

    魏序說這種話,當然不是因為謝南渡真的不好看,只是在表達自己的立場。

    謝南渡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只是說道:“師兄,我們之後走水路吧。”

    魏序有些為難道:“那馬車呢?那可是從書院帶出來的。”

    “值多少錢,到時候記在先生賬上。”

    謝南渡微笑道:“想來先生也不會在意的。”

    魏序想了想,沒有反駁,只是走過去牽著韁繩,朝著人群過去,謝南渡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魏序帶著馬車去到了那邊的人群裡,然後他開始很認真地和一個看著有些錢的傢伙講價。

    隔得不遠,謝南渡聽得很清楚。

    魏序這個神都最有名的書生很認真地勸那個傢伙要買下馬車,放棄乘船的想法,這讓謝南渡沒來由地想起了一個故事,把木梳賣給和尚。

    這是藏書樓裡某本雜記裡記載的故事,很是荒誕,因為和尚沒有頭髮,是根本不需要木梳的,但卻有人真正的地償所願,真的將木梳賣給了一個和尚,如今魏序在這裡,勸著那個將要乘船的人放棄乘船的想法,其實和那個故事是如出一轍的。

    一樣很是古怪。

    但最後那個人成功了,魏序也成功了。

    他拿到了天金錢,把馬車賣給了那個人。

    然後他回到了謝南渡身邊。

    一條大船,正好從遠處緩緩而來,停在渡口處。

    魏序帶著謝南渡交錢上船,順帶著要了一間客房。

    上船之後,謝南渡說道:“原來師兄也很會說話。”

    魏序點頭道:“既然在書院求學,其實會說話是很應該的事情,湖畔的辯論其實不是在說誰的道理更合適,而是看誰能夠說服對方,當然講道理這種事情一向和拳頭掛鉤,很多情況下,是根本不用講道理的,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我還是在和他講道理。”

    謝南渡說道:“這個世道很沒道理。”

    魏序笑道:“已經是很好的世道了。”

    謝南渡說道:“所以我想這個世道變得更好,師兄好像卻不做此想。”

    魏序聽著這話,微微蹙眉,這才輕聲說道:“有些事情不是想便能去做,所處的位置不同,想的事情自然不同,做出的選擇也不同,師妹你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在說什麼。”

    謝南渡搖頭道:“師兄想那麼多事情,做那麼多選擇,有沒有過放棄那些身份,只是憑著本心去做過抉擇?”

    魏序沉默了一會兒,轉而說道:“老師有個弟子一向不喜歡讀書,但實際上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好好讀書,繼承老師的衣缽,因為書院院長這個位子,真是很不錯的,那會兒就連老師自己,都會樂見其成看著他一點點往上走,然後有一天把書院交給他。”

    院長平生所願是收下七十二個弟子,效仿那位聖人,早期的魏序,其實在眾多弟子裡,根本不算是出彩的,那個他口中的弟子,才是那個最為被寄予厚望的。

    “可惜,他喜歡練劍,喜歡殺妖,唯獨不喜歡讀書,所以他很早便去找了劍修之法,自己成了一個劍修,沒要幾年,便跑到北邊去殺妖了。”

    魏序說的那個弟子,自然就是給謝南渡解答劍道疑難的那位師兄。

    “其實我很佩服他,因為他這樣的選擇,換作我來做,很難做得出來,可他就這麼做了,而且一點都不後悔,當然了,後果是他從來都沒有考慮的事情。”

    魏序神情複雜說道:“我生於魏氏,很多事情無法選擇,即便如今走到了這個境界,也很難。”

    謝南渡看著他的臉,沒有說什麼。

    謝氏和魏氏在大梁朝,從來都是對頭。

    他們的立場不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是必須要站在對立面,要不然對大梁朝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魏序看著謝南渡,由衷稱讚道:“其實師妹這樣的心性,我也很是佩服。”

    同樣是出身高門大戶,但謝南渡好像是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她要做的事情,便一定要去做。

    這樣的事情,很難發生在他們身上。

    謝南渡搖頭道:“事情哪裡有那麼難?”

    魏序笑道:“沒來由想起一句話,師妹肯定聽過,猜猜?”

    謝南渡看著他,“師兄只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魏序聽著這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或許真的是。”

    “除了老師,我還真沒有見過所謂的真人,不過如今師妹好像再算一個。”

    魏序莫名有些感慨。

    謝南渡不說話。

    渡船短暫的停靠之後開始緩緩而行,沿江而下,有修士從船頭開始更換符籙,那些名為破水符的符籙,貼在渡船兩側,能讓渡船提速不少,即便江面無風,也走得極快,這是修士手段,只是符籙消耗頗多,每到一個渡口便要重新更換符籙,代價頗高。

    因此這渡船沒要幾日便入了渭水。

    算是要穿過渭州境內。

    謝南渡看著江面,安靜了很久,輕聲道:“想下去看看。”

    魏序微微思索,便有了結果,說道:“他來自渭州,但真的是這樣嗎?”

    陳朝的身份,如今知道的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魏序雖然是魏氏嫡子,此刻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真正確認的答案。

    “不重要。”

    謝南渡看著魏序,十分認真說道:“他的身份是什麼不重要,身後站著什麼人也不重要,我知道,他是和我一樣的人。”

    聽著這話,魏序想起了在那座小天地裡,自己在湖畔和那少年的對話。

    當時其實如果不是自己,那少年估摸著真要在那座小天地裡殺了宋長溪。

    那是一定要闖出彌天大禍的事情。

    但感覺那少年當時是真的敢這麼做。

    “野蠻生長的少年,真是很怪……的感覺。”

    魏序伸手,天地之間霧氣凝結,有些晶瑩水珠懸在掌心,透明圓潤,看著如同一顆顆珍珠,很是奇怪的景象。

    謝南渡看著那些水珠,心念微起,那些水珠開始變化,魏序怪異地看了謝南渡一眼,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著水珠變成一柄柄袖珍水劍,就這樣懸停在自己掌心,而後劍氣溢出,鋒芒畢露。

    即便是魏序這樣的大修士,也感受得到那水劍裡蘊含著的鋒芒劍氣。

    微微有些刺痛。

    “師妹真是天生適合練劍的胚子。”

    魏序看著謝南渡說道:“其實我很不願意和師妹成為對手。”

    之前魏序說過,在書院便是師兄妹,但在書院外,卻有不同。

    謝南渡只是問道:“不知道這次可以去選幾柄飛劍?”

    魏序平靜說道:“我倒是替師妹有些遺憾,若是早幾年,或許可以去爭一爭那柄野草。”

    天監十一年,劍氣山這百年一劍已經出爐,那柄劍名為野草,被一個年輕劍修帶走了,再想要一柄這樣的好劍,便得再等幾十年。

    “劍是外物,終究還是要落在人上。”

    ……

    ……

    渡船很快便來到了渭水下游,從某座小城穿過,那不是天青縣。

    但謝南渡站在船頭看了很久。

    那座尋常的小城叫什麼,她暫時不清楚,但有一種感覺,彷彿某個少年在這裡生活過很多年。

    她沒有選擇下船去看看,而是就這麼站在船頭,等著渡船一直前行,最後來到渭水盡頭,下船。

    再次換了一駕馬車,這兩位師兄妹走了許久,最後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很像是一柄劍的山。

    魏序看著那座劍氣森森的山,微笑道:“這便是劍氣山了。”

    ……

    ……

    劍氣山是天下劍修心中的聖地。

    這是很古怪的事情,因為這裡並不是一座劍宗,也沒有什麼劍修可以修行的無上妙法,只有一群一心只為了鑄劍而活著的匠人,或許他們不算是匠人,而是鑄劍師。

    這裡有著世間最多的劍,最好的劍。

    劍是一個劍修的根本,所以這裡會成為世間劍修的聖地。

    劍氣山最為重要的地方叫做洗劍池,在洗劍池的後面,則是有一座劍爐,這裡日夜都會有無數的鑄劍師在這裡鑄劍,因此溫度極高。

    院長站在劍爐外和另外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並肩而立。

    老人是這一代的劍氣山山主,也是天底下最好的鑄劍師。

    他叫楊夫人。

    這個名字很怪,很多人第一時間會覺得這個名字是個婦人,但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他的真名,並且不覺得奇怪。

    “老匹夫,這麼些年了,誰能想到你還有離開神都的一天?”

    楊夫人看著院長,有些感慨。

    作為院長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楊夫人是知道為什麼院長輕易不離開神都的緣由的。

    院長笑眯眯道:“走了這麼遠的路,不就是為了看看你這個故人嘛。”

    楊夫人聽到這話,立馬便皺起眉頭,他臉上的皺紋堆積了起來,看著就像是乾裂的田地,縱橫交錯的溝壑,看著不是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