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溫梨笙果然生病了,她渾身溼透在風中吹了太久,就算回來之後泡了熱水喝了薑湯,還是在後半夜發了高熱。



    溫浦長就怕她患風寒,特地派了人輪換著守在她門外,婢女後半夜進去探她體溫的時候,就察覺了不正常。



    溫浦長當時喝了酒,睡得正香,卻被下人喚起說小姐生了高熱,便立即從床榻上爬起來,鬧得溫家燈火通明,給溫梨笙找來醫師治病。



    魚桂也被驚醒,守在她的床邊,不斷的用水給她擦額頭。



    溫梨笙醒了一回,見溫浦長滿臉急色的站在床榻前,便問道:“爹你進我閨房幹嘛?”



    溫浦長都被她氣笑了,說道:“我來看看是哪個笨蛋半夜發高熱。”



    溫梨笙身體燙得厲害,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正難受著卻還要跟溫浦長鬥嘴:“是哪個笨蛋半夜不睡覺站別人床頭。”



    說完她又閉上眼睛,一副十分疲憊的模樣。



    醫師給她紮了針,又開了藥方,讓魚桂拿去熬煮,藥煮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煮好,端給溫梨笙喝又費了很大的功夫。藥太苦了,溫梨笙鬧了許久都不願意喝,最後還是拌著蜜漿才勉強喝下去。



    等她喝了藥又睡去,溫浦長才放下心來,盯著一雙熬紅了的眼睛回到自己房中休息去,躺了沒多久天就亮了,他又起身趕去官署,臨走前吩咐下人不用喊她去上課,等她醒了之後準備好吃食就行。



    溫梨笙一覺睡了許久,她恍惚記得後半夜很鬧騰,很多人在她耳邊說話,還往她身上扎針,又被強迫著喝了一碗非常難喝的藥,然後聲音才慢慢散去,她沉入夢境。



    夢中她彷彿看到了當初沈嘉清揹著劍向她辭別的場景。



    那時候整個大梁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江湖上有很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陰邪|教派,專門將婦女幼童釘在棺材裡然後擺在陣法上,美其名曰獻祭給羅天仙姬以換取凡人不能得之神法。



    當時只是聽說,後來有人在沂關郡的城外挖到了這種棺材,一打開裡面就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幼童,這事在沂關郡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溫浦長立即下令徹查,但沂關郡江湖門派眾多,向來魚龍混雜,查了半年都沒有任何頭緒。



    後來有人又在郡城外挖到了棺材和那個詭異的陣法,足足有七副棺材,頓時引起了郡城大亂,甚至都有人舉家逃離。



    而後沈嘉清就在一個清晨向溫梨笙辭別,他向來不是什麼正義凜然之人,平日裡最喜歡做些瑣碎之事,跟著溫梨笙一起得過且過,那日卻突然說自己要出遠門了。



    溫梨笙問他做什麼。



    沈嘉清說他要去匡扶正義,斬妖除魔。



    溫梨笙是不信的,還以為他在說笑,卻不想他前所未有的正經,與溫梨笙道別之後,就真的離開了沂關郡,此後三年,了無音訊。



    後來的沈嘉清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遇到什麼危險,是不是還活著,溫梨笙皆一概不知。



    溫梨笙沉在夢中,看著沈嘉清堅定的面容,她很想問一句:“你後來去了哪裡?為何再也沒有回過沂關郡,你知道謝瀟南造反成功,篡位登基了嗎?”



    只是夢終究是夢,她沒有問出口,還是像上輩子一樣,看著他轉身離去,消失不見。



    溫梨笙從夢中醒來,高熱退去後的疲憊讓她看起來有些虛弱,雙眸也沉沉的,心緒還沉在方才的夢中久久緩不過神來。



    她也發現了,或許是重生之後的後遺症,她每回只要夢到關於前世的事,都真實的好像又發生一遍似的,所有場景細節,所有心情和對話,她都看得清楚。



    溫梨笙長長嘆一口氣,魚桂聽見了聲音,打起床邊的紗帳:“小姐醒了?可要吃些東西?”



    說著就用手背來探她的額頭,感覺到溫度正常,便鬆一口氣。



    溫梨笙沒什麼胃口,只道:“渴了,給我弄些水來喝。”



    魚桂倒了溫水來遞給她,扶她坐起來喝,一杯水下肚,她舔了舔乾燥的唇,這才精神了些。



    這一覺睡到接近中午,溫梨笙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起身穿衣,讓魚桂備了些吃的給她。



    雖說生病的感覺不大好,但是不用去千山書院了,溫梨笙一想便覺得十分高興,病懨懨的模樣也壓不住她眼角的喜色,吃飽喝足之後她想動身去找沈嘉清。



    魚桂卻將她攔住,說溫浦長特地吩咐過,不准她亂跑,要在屋中好好養病,若是病好了就去書院上課。



    溫梨笙為了不去上課,只得又回了房間中,呆坐片刻後讓人叫來了藍沅。



    藍沅這幾日都閒在溫府,她知道外面有追殺她的人,那些個厲害角色她根本不敵,為了不被殺掉她只得躲得嚴嚴實實的。



    她來到溫梨笙面前,知道昨日半夜溫梨笙生病了,鬧騰到快天亮才休息,便關切的問道:“你昨日沒事吧,我聽聞你被推到了河裡,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溫梨笙握著小拳頭:“有個非常壞的女人把我推下去的,等我病好了便要去找她算賬,你跟我一起!”



    藍沅點頭:“好,我幫你打她。”



    溫梨笙忍不住笑了笑,而後將她引到桌前坐下,拿出了筆墨:“來,今日正好閒著無事,我教你寫字。”



    藍沅是個實打實的文盲,她的師父只教她功夫,卻沒教過她讀書寫字,不會認字在外面是要吃大虧的,為了讓她行走江湖更加便利,溫梨笙主動擔任小夫子這一職。



    藍沅是那種性格很老實的孩子,她沒有溫梨笙性格突出,不會有什麼想學和不想學,溫梨笙提出了教她,她便跟著學。



    她從最簡單的一些字教起,一些筆畫簡單好認,提筆也容易寫的,讓藍沅反覆的讀和練習。



    見藍沅學得認真,溫梨笙也有種成就感,一晃幾個時辰過去,兩人也都坐累了,站起來在院中走動。



    溫梨笙突然想起了藍沅的事。



    “你下山了之後乘船時遭遇惡匪之後救下的那個女人,後來嚥氣時你拿走了她的包裹,到現在還在你手中嗎?”她依稀記得有這件事。



    藍沅點頭:“我本想找到她的家人,將包裹轉交給他們,但是進郡城好幾日,都沒能打聽到她的消息。”



    “郡城這麼大,你要找一人自是非常難的,有沒有什麼明顯的體貌特徵?”溫梨笙又問。



    “那女人跟我們長得不大一樣,皮膚很黑眉骨也高,鼻子又挺又翹的,且身量也高,看著不像沂關郡的人,但我問她要去哪裡,她說去郡城尋親人。”藍沅說。



    溫梨笙聽她的描述,幾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薩溪草原上的那些人,有些女然就如她描述的一樣,皮膚黝黑而身量高大,眼窩深眉骨高,都是他們的樣貌特點。



    溫梨笙道:“我想看看那個包裹。”



    藍沅欣然點頭,說道:“我之前想從裡面找找有沒有什麼代表身份的東西,結果翻了個遍只發現一個令牌和書信,我拿著令牌詢問過很多人,他們都沒見過。”



    溫梨笙跟著她來到房中,看她取出了包裹後一打開,裡面全是些衣服還有一些碎銀,餘下的就是藍沅所說的令牌和書信。



    那個令牌像是銅鐵所制,入手頗沉,上面雕刻著展翅的飛鷹,爪子和鷹喙都極其鋒利,下面刻著字,但溫梨笙細細一看,發現這字她不認識。



    溫梨笙皺起眉頭,端詳片刻,而後拿起信,二話不說給拆開了,拿出裡面的信紙,只見信上是滿滿一篇她不認識的字,洋洋灑灑有些繚亂,末尾的落款處還蓋著一個紅紅的印章。



    “那女人恐怕不是來沂關郡尋親人的。”溫梨笙神色凝重道。



    藍沅露出驚訝的神色:“信上寫的什麼?”



    溫梨笙道:“我看不懂。”



    藍沅靜了一下沒說話。



    “這上面並非我們這裡的字體,”溫梨笙說道:“我覺得那女人可能是哪個江湖幫派中的人,然後來沂關郡送信是她的任務,不過在途中遇到惡匪不幸喪命,這信與令牌應當是非常機密的東西,所以落入你手中之後,他們便開始追殺你。”



    藍沅之前並沒想到會是這樣,驚異道:“我還以為他們是與那些惡匪一夥的呢。”



    溫梨笙道:“現在東西在你手裡,除非他們將你殺了,否則是不會結束對你的追殺。”



    “那我把這東西還給他們如何?”



    溫梨笙道:“沒有用,先將東西收好,待我請教一下高人看怎麼處理這事。”



    溫梨笙的打算是先去問問沈嘉清的爹,畢竟江湖上的事,沈雪檀是比較熟的。



    她在家休息了一日,溫浦長晚上回來的時候告訴她,莊毅昨夜連夜將莊鶯給送出了城,不知道送往何地了,許是怕溫浦長又帶著女兒上門找事,所以提前防備一手。



    不過溫浦長硬是訛了他兩壇荔枝酒才善罷甘休。



    溫梨笙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往嘴裡塞蝦餃,氣得把桌子拍得砰砰響:“算那小王八蛋溜得快!”



    而後就是正趕上千山書院的休沐,也不用去上課,轉眼到了八月份,聲勢浩大的武賞會終於拉開了序幕。



    沂關郡南邊的大峽谷上頭,有沈雪檀幾十年前就在那裡建造的山莊,那山莊佔地面積極為寬廣,裡面涵蓋了大片的竹林,梨樹和各種奇異花種,房屋建築超過百間,十分氣派,後來沈雪檀挪到郡城內居住,這山莊就閒置下來。



    半年前,山莊的周邊就開始建造擂臺,那地方的場地非常大,且風景秀美,不管是在那裡遊玩還是比武都十分適合。



    武賞會一開始,本來住在郡城裡的江湖散客紛紛趕往大峽谷上的山莊,沈雪檀招待人是看身份的,但凡是有些名號和實力的都能進去住,但若是些無名小卒則會被拒之門外。



    當然,這些都是要收錢的。



    溫梨笙自武賞會開始之後,便不再去千山書院上課,一連好些日子都沒看到謝瀟南了,偶爾想起來腦中也是不斷閃回當日在河中與他唇舌勾纏的場面,一時間心跳加快麵皮發燙,既是尷尬又是有些覺得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