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沂關郡是被波及最晚的地方,一來是郡城在北境十分肥沃的地方,居於大梁的最邊境,某種程度上來講這裡的消息並不算靈通,二來是謝瀟南起兵之地就在沂關郡邊上,很多將士駐紮在附近,所以戰亂被挑起之後,就算薩溪草原上也有不少異族趁機入侵,但為了不與謝瀟南手下的兵正面衝突,他們都選擇繞開了沂關郡這塊極為富碩之地。

    後來謝瀟南去外面打了一圈又繞回來,才在建寧十一年的時候帶兵開了郡城的大門。

    算算時間,長生教興起的時候,分明是在建寧八年時,離現在的時間還差了兩年左右,怎麼會那麼早出現呢?

    會不會只是一個巧合?

    “我也要去。”溫梨笙說。

    “什麼?”溫浦長瞪眼道:“你不準去,在家好好待著。”

    “我也要去,”她又重複了一遍:“世子正好也要去川縣,爹你要是不帶我的話,我就跟世子一起去,他肯定樂意帶我。”

    “你去川縣做什麼?這次去不是為了玩兒的。”

    “我也不是為了玩兒,我一定要去看看!”溫梨笙用認真的語氣強調道。

    她要去看看清楚,這到底只是哪個窮兇極惡之徒造成的一起殺人案,還是來自那個長生教的獻祭邪術。

    溫浦長拗不過她,最終還是鬆口答應了,並與她約法三章,規定她去了川縣之後不能亂跑,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不能招搖惹禍。

    溫梨笙都一一答應了,然後喊著魚桂回去收拾東西。

    冬日裡的衣物厚重而繁多,收拾起來極為麻煩,思及可能要住上幾日的時間,魚桂多準備了幾套換洗,這樣一收拾就到了晚上。

    溫梨笙還派人給沈嘉清遞了話,讓他也一同去川縣。

    一般碰上這種事,沈嘉清是連理由都不問的,畢竟這種兩人一起出去玩的機會並不多,有好幾次沈嘉清都揹著包袱到溫府門口喊她去踏青,但都被溫浦長給趕走了。

    一聽到溫梨笙傳來要去川縣的消息,沈嘉清當晚就收拾好了東西。

    第二日一早,騎馬趕到溫府門口。

    彼時下人正將東西往馬車上裝,溫浦長站在門口看著,一件沈嘉清打馬走來,頓時擰起兩條眉毛:“你一大早來著幹什麼?”

    沈嘉清一看見溫浦長,整個人就會變得很老實,他立馬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到溫浦長的面前鞠躬行禮:“郡守大人日安。”

    “少來這套。”溫浦長說:“你怎麼揹著行囊?要去哪裡 ?”

    這話剛問完,溫浦長的心中就湧起一陣不大好的預感,果然就聽見沈嘉清說道:“是梨子給我傳信說要去川縣幾日,所以我才拿著衣物今日一早趕來,郡守大人似乎也要出門?”

    “我也要去川縣。”溫浦長說了一句,而後揚聲喊道:“溫梨笙!”

    溫梨笙揣著手暖從裡面蹦蹦跳跳的跑出來,頭上兩邊的髮髻打著晃,小辮子輕擺,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一出來就看見了沈嘉清,她笑道:“來那麼早啊?”

    溫浦長氣道:“你把他叫來做什麼?”

    “當然是一起去啊。”溫梨笙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嘛!”

    “多一條拖後腿的?”溫浦長十分不給面子,衝沈嘉清揮手:“回去,你不能跟去川縣。”

    沈嘉清雙眉一撇,眼睛當即就溼潤了,彷彿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的傷心模樣:“郡守大人,我不會拖後腿的。”

    “你只要出現在我面前,就已經是拖後腿了,”他一點都不心軟,點了點溫梨笙和他:“且你們兩個在一起,定會惹出很多麻煩,一刻也不得安寧。”

    沈嘉清牽著馬不肯動,頻頻朝溫梨笙投去求助的目光。

    說來也是奇怪,沈嘉清從小就怕溫浦長,總覺得他十分的兇,後來有次犯了錯誤被溫浦長關在房間裡抄字背書,為了達到懲戒的效果,溫浦長親自坐在他身邊,瞪著一雙凌厲的眼睛,盯著年幼的沈嘉清,但凡他有一點偷懶或者懈怠,就會在他的手掌上敲一下。

    這件事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很深的影響,導致好些年過去了,沈嘉清每回見到溫浦長都是畢恭畢敬,極其乖巧的模樣,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溫浦長是他爹。

    因著這事,每回闖禍的時候溫浦長怪罪下來,沈嘉清都用眼神向溫梨笙求救。

    一般這個時候,溫梨笙也會體現出哥倆好的重要性,站出來道:“爹,你要是不帶上沈嘉清,那他可要去找世子了。”

    “少拿世子壓我,”溫浦長氣道:“你以為世子會帶一個傻子上車同行?”

    “爹你說話太傷人了。”溫梨笙道:“你怎麼能說沈嘉清是傻子呢,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溫浦長瞥她一眼:“你以為你又聰明到那裡去?與他站在一起不過是一對傻子罷了。”

    溫梨笙從魚桂手中接過大包袱,掛在手臂上,而後說:“既然爹那麼嫌棄我,那我就不在你面前礙眼了,我去找世子,讓他收留我。”

    說著她將大包袱往背上猛地一甩,不曾想這包袱重重的,帶出的慣性極其厲害,一下就把溫梨笙給帶翻在地上,摔了個大屁股墩兒。

    她嗷了一聲。

    沈嘉清大喊:“梨子!你沒事吧,你可千萬不能摔出個三長兩短啊!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出發呢!”

    溫浦長快要被這兩個人給煩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反覆吐納著,而後道:“別吵了,都給我滾到馬車上去,若是你們路上誰敢多說一句廢話吵我,就直接從馬車下去,然後滾回家!”

    溫梨笙揉著摔疼的屁股站起來,與沈嘉清對視一眼,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

    沈嘉清如願上了馬車。

    這是溫府裡規格最大的一輛馬車,其中能坐下七到八個人,兩邊都有一張窄榻,坐累了還能躺在上面睡覺,是十分適合出遠門的。

    據說當年溫浦長從奚京回到沂關郡來,坐的就是這輛馬車,只不過後來被溫浦長出於私心留了下來,然後這些年內一直修修補補,雖然看上去挺破舊的,但實際上核心的零件和組織基本都已經被換上新的了。

    大馬車後面還跟著一輛小馬車,幾人的行李都小馬車中。

    護衛並沒有帶多少,出了郡城的大門之後,溫梨笙撩開棉簾往外看,就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旁,聽著一輛車廂是黑色的馬車,馬車前後有十餘人騎著馬,看起來高大威猛的護衛。

    溫梨笙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謝家的馬車,只不過馬車的車廂上沒有謝字,也沒有什麼家徽,但從外面看是瞧不出來什麼特殊的。

    溫浦長感覺到一陣寒意,他睜開眼睛見溫梨笙整個頭都探出了窗子,而後喊聲傳來:“對面坐的是世子嗎?”

    溫浦長只覺得眼皮一抽,喊道:“溫梨笙,你幹什麼!”

    而後他也撩起身邊窗子的棉簾,打開窗子往外看,就見離那輛墨黑車廂的馬車越來越近,而後窗子被人從裡面拉開,謝瀟南俊美無雙的臉露了出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溫梨笙,眸中浮現詫異之色,而後看向溫浦長。

    馬車停下,溫浦長下車幾步走到墨黑馬車前,正想對著窗子行禮的時候,就見謝瀟南撩開簾子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他披著墨黑大氅,長髮高束成馬尾,看起來幹練而利落。

    “郡守不必多禮,臘月天寒,先上馬車吧。”謝瀟南趕在他行禮之前,用手虛扶了一把溫浦長的手臂,淡聲說道。

    溫浦長應下,轉頭回到馬車,而後才發現謝瀟南也跟了上來。

    這馬車寬敞,就算是四個人坐也並不擁擠,溫浦長連忙讓出位置:“世子請坐。”

    謝瀟南的眸光淺淡,在車內掃了一遍,看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溫梨笙和沈嘉清,面上也沒什麼變化,如常的坐下來。

    “世子日安。”溫梨笙在他落座之後第一個開口,笑吟吟道:“可有吃早膳嗎?”

    謝瀟南轉頭看去,對上她的視線,原本顯得清冷的面上似乎添了一抹笑意,他回答道:“吃過。”

    溫浦長差點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他又眨了眨眼,心說果然沒有看錯。

    先前在賀家,世子雖然也是這般模樣,但到底是有幾分演的成分在,是要故意演給賀家看的,所以當時的謝瀟南再怎麼笑意溫柔,溫浦長都覺得是常事。

    但眼下這馬車裡沒有外人,謝瀟南看起來卻還是如此的溫和,那就有些不對了。

    這還是那個渾身充斥疏離與冷漠,時時刻刻顯得生人勿近的世子嗎?

    謝瀟南道:“你為何跟來了?”

    溫梨笙說:“我回去之後聽我爹說也要來川縣,所以就央求他帶我也來,畢竟我活了二十來年,都沒怎麼去過別的地方呢?”

    “二十來年?”馬車裡的三個人同時發現了她話中的問題,露出驚訝的神色。

    溫梨笙立馬改口:“呸呸呸,說錯了,是十來年。”

    在潛意識裡,溫梨笙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方才沒注意一下子說順口了。

    由於她本身平時就喜歡亂說話,所以這會兒三人並未在意,謝瀟南接著說:“去川縣可不是為了玩。”

    這話跟溫浦長說的一樣,溫梨笙哼了一聲說:“我知道啊,我看起來是那種一心就想著玩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