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奚京的守衛向來森嚴, 城門由於每日有大量的人進出,更是嚴格把控。

    但這次的野匪卻能夠裝成商戶混進來,一輛輛馬車裡裝得全是火油和鋒利的刀劍, 說不是皇帝的授意,溫梨笙根本不信。

    她知道這個皇帝心狠手辣,卻沒想到竟會如此無情, 皇城腳下生活的無辜百姓都平白遭此橫禍,只為了將謝瀟南外調。

    分明是溫暖的三月天,她卻感覺心裡寒冷無比。

    有這樣的君王,大梁如何能昌盛安寧?

    謝瀟南一大早就出了門, 前往城郊查看情況, 溫梨笙就在前院處的涼亭等著,接近晌午他才回來, 面色凝重,眉間帶著隱隱怒氣。

    溫梨笙匆忙迎上去, 老遠他就聽到了腳步聲,側頭看來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驅散身後跟著一眾隨從。

    等她走到跟前, 謝瀟南沉重的神色緩和許多, 眉眼浮上柔色, “怎麼等在這裡, 是不是在府中覺得乏味?”

    溫梨笙輕輕搖頭, “我聽他們說你接了聖旨,要出城剿匪。”

    謝瀟南頓了一下, “你隨我來。”

    他帶著溫梨笙走去後院, 進了溫浦長的庭院。

    庭院中頗為安靜, 沒有霍陽和沈嘉清的吵鬧聲, 只有溫浦長一個人站在院中,負著手看著樹,不知在沉思什麼,兩人都走到背後了還沒查覺。

    “爹。”溫梨笙出聲叫了一下。

    溫浦長這才被嚇到,驚得回頭看,見是謝瀟南來了,忙躬身行禮,急急忙忙問:“世子剛從城郊回來?那邊的情況如何?”

    謝瀟南說起此事,眸色凝重,沉甸甸的:“不大好,衙門粗略地統計過,禍及的家庭至少有十七八,有幸存者但是不多,幾乎滿地都是屍體,房屋被全部燒燬。”

    溫浦長連連嘆息,“竟能如此狠心。”

    他面上有著努力掩藏的憂傷,溫梨笙看了有些心疼。

    她爹就是典型的讀書人,有一副菩薩心腸,最看不得別人受苦,否則也不會在大年夜的時候把賀祝元帶到家裡來。

    如今奚京出了這樣的事,他連現場都沒去看,可見是有多不忍心。

    謝瀟南沉一口氣,緩緩道:“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當初先帝駕崩之際,他便是如此夥同山匪對百里之外的豐城屠殺,當時死了上千之人,整座城池險些淪陷,是慎王自請帶兵前去剿匪,耗時半年才回京,回來之時大局已定。”

    溫梨笙在一旁聽著,默不作聲。

    當初帝位之爭,大部分朝臣都向著慎王,可偏偏重要關頭豐城發生山匪進城大肆屠殺百姓的事,先帝病重,昏在床榻上不省人事,朝政無人把持,慎王便在時候自請前去剿匪,耗時半年的時間清剿山匪,再回京時先帝駕崩,他兄長便拿著傳位遺詔繼位。

    即便是朝臣再反對,遺詔卻是實打實的,登基大典過後,慎王就陸續上交了所有權利,做了個閒散王爺。

    這王位該是誰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梁帝故技重施想將謝瀟南外調,恐怕是想暫時緩解京城中的壓力,且想在柳鎮對謝瀟南下手,此程一去必是兇險萬分。

    但聖旨已經降下,謝瀟南在計劃動手之前,必須遵旨,不能給梁帝任何降罪謝家的理由。

    謝瀟南便說道:“明日我便帶兵出城,謝府會加一層侍衛防守,在我沒有回城之前,你們千萬不要出謝府一步。”

    溫梨笙沒忍住道:“你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吧。”

    謝瀟南偏頭,衝她微微笑了一下,“無須擔心我。”

    溫梨笙嘆一口氣,怎麼可能不擔心呢?莫說是他此去柳鎮前路兇險,極有可能面臨生命危險,即便是他手上劃傷一道,她心裡都是很難受的。

    但這場博弈已經開始,參與其中的人哪有能全身而退的,謝瀟南從始至終終都目標明確,謝岑不在,他也能獨挑大樑。

    不管前世的那些事會不會發生,謝瀟南都會從一個眾星捧月的少年世子,成長為頂天立地鐵骨錚錚的男人。

    溫浦長一向對謝瀟南恭敬有加,眼下卻露出長輩的一絲慈愛來,拍了拍謝瀟南的肩膀,“好樣的。”

    這聲誇讚讓謝瀟南唇角染上笑意。

    溫浦長接著道:“世子且放心去,我定會看管著他們在府中好生待著,不讓你有後顧之憂。”

    謝瀟南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溫梨笙轉頭看了一眼院子,疑惑問:“沈嘉清和霍陽呢?”

    “他兩個一大早就在院中吵鬧,我將他們趕回房間習字唸書去了。”溫浦長道。

    謝瀟南就道:“我此番來,是想借用一下沉嘉清。”

    溫梨笙聽到這話忍不住想笑,什麼時候沈嘉清也能被“借用”了?

    不過他思慮也算周到,沈嘉清空有一身劍術,整日卻只在府上爬樹翻牆,著實浪費了,如今出城剿匪正可以發揮沈嘉清拿手本領。

    溫浦長聽後當即起身將埋頭苦讀的沈嘉清喊出來。

    沈嘉清一聽說要隨謝瀟南一同出城,當即高興得恨不得當場後空翻,在府中閒了那麼多日子,他只覺得渾身都不舒坦,哪哪都是癢的,老早就想大幹一場了。

    且還是能跟謝瀟南一起出城,在他看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砸在臉上的好事,恨不得像個尾巴似的黏在他身後。

    謝瀟南叮囑了兩句,而後帶著沈嘉清離開。

    溫梨笙就留在溫浦長的庭院中吃了午飯,還與霍陽在院中耍了會兒劍,才回了自己的住處。

    臨近傍晚,她坐在高高的牆頭上,春風清涼溫和,卷著謝瀟南院前的杏花飄到她面前來,被她一把抓住,然後又揮手揚出去,細碎的花瓣重新捲入風中。

    殘陽懸掛與西邊天際,將天空染紅了一片,這種場景在沂關郡隨處可見,到了奚京卻只能站得高高的才能瞧見。

    先前她爹在溫家祠堂痛哭流涕的時候,溫梨笙曾拍胸脯保證日後絕對會尋個頂頂有出息的女婿,讓溫家倍有面子,也在與她爹鬥嘴的時候曾說:“爹你若是爭氣些,掙個一品的朝廷大官當,說不定也有機會與景安侯結交呢!”

    本是父女倆之間鬥嘴的玩笑話,卻沒想到後來她爹真的官拜丞相,成為居於萬人之上的一品大官,而她也成為後宮唯一的娘娘,給溫家找了個皇帝女婿,倍有面子。

    但也因為此,她後來再沒有機會回過那個讓她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北境,也不知道沂關郡的那些經常咒罵她爹大貪官大昏官,官路走不遠的人得知她爹成為當朝丞相後會有如何反應,背地裡編排她行如惡霸,將來定無人敢娶的人得知她成為當朝貴妃後又有何說法。

    她願意為了謝瀟南留在這處處高牆的繁華奚京,但她心中還是選擇自小長大的沂關郡。

    “溫梨笙。”

    底下傳來一聲輕喚,打斷她的思緒,溫梨笙低頭看去,就見謝瀟南站在牆邊仰頭看她,“下來。”

    溫梨笙就順著牆邊的樹爬下來,整了整衣裙站到他面前,“世子手上的事都忙完了嗎?明日出城的話,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吧。”

    謝瀟南道:“忙裡偷閒,來看看你。”

    溫梨笙一下撲到他懷裡,卻因為有些用力從而腦袋撞到他的胸膛上,只聽“鐺”地一聲,她腦門上頓時傳來劇痛,忍不住驚呼出聲,往後退了一步捂著腦門,小臉都皺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