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128 章 前世番外16

    第128章



    數數日子,溫梨笙已經跟她的老父親分別已經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這期間她早就想過無數次她的老父親是不是已經死了。



    死在這亂世之中,死在歹人的手下,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卻沒想到正當她抱著靈牌撕心裂肺地哭時,老父親一臉震驚地出現在她面前,瞪圓的眼睛寫滿了不可置信。



    這一年裡他似乎沒什麼變化,只不過身上穿著深色官袍,面容依舊白淨沒有一絲胡茬,但臉上的神情將他溫文爾雅的氣質打破。



    溫梨笙的哭聲戛然而止,嘴還保持著張著的樣子,眼淚從眼眶滾落,直愣愣地盯著溫浦長。



    不敢相信這心心念念想了一年的老父親,竟然真的奇蹟般地突然出現在面前。



    父女倆遙遙相望。



    謝瀟南就在溫浦長身邊道:“那寢宮裡的擺的寶貝,基本上被她砸光了,我跟她說你這幾日忙,來不來了,她偏說我在騙人,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反賊,讓我滾蛋,溫大人你看看這該如何處理。”



    溫浦長還沒從他女兒哭喪的震驚中脫離,聽到這話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逆子當真如此辱罵皇上?”



    謝瀟南點頭,唇線往下壓,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樣。



    溫浦長氣得大口喘起來,一時間覺得腦袋眩暈雙眼發黑,竟有些站不穩,原地搖晃起來。



    謝瀟南沒想到他氣得這麼厲害,連忙伸手攙扶:“溫大人,溫大人!來人,去搬把椅子來。”



    “爹!”溫梨笙見狀,也忙從地上爬起來,手裡還抱著靈牌直衝到他面前,用肩膀撞了一下謝瀟南將他頂開,對著溫浦長哭得悽悽慘慘:“爹你怎麼了?是不是謝瀟南這些日子將你囚禁起來,給你下毒,導致你身體虛弱連站……”



    話都還沒說完,溫浦長就喘起來,喊道:“人中,人中!掐我人中!”



    說罷要翻白眼,一副隨時就要暈過去的樣子,溫梨笙嚇得手忙腳亂起來,扶著溫浦長的肩膀去掐他的人中,嗚嗚哭道:“爹,你可千萬要撐住啊,如今謝瀟南篡位成了皇帝,你若是死在他手裡,我是沒有本事幫你報仇的。”



    謝瀟南被她頂開之後就站在邊上,對宮人招手道:“去傳太醫。”



    椅子很快就搬出來,溫梨笙也扶不住溫浦長,就讓他坐下來,手勁很黑,一下就給溫浦長的人中掐了個月牙指印出來,疼得他皺起臉,正要說話看見臉邊杵著一個黑木靈牌,他一把奪過來一看,上頭雕刻著:尊父溫浦。



    剩下的字像是還沒有刻出來。



    合著還是個半成品。



    溫浦長當下把這靈牌往地上一摔:“我還沒死呢你就這樣咒我?”



    溫梨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杳無音訊一年,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你!”溫浦長一口氣沒喘上來,咳得滿臉通紅,還要執意罵她:“你這個逆子,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你也說得出口,存心要把我氣死是不是?”



    溫梨笙看了眼被摔成兩半的木牌,嘀咕道:“不是你託夢說連個靈牌都沒有,讓我趕緊給你做一個嗎?”



    “我託夢?!”溫浦長之前聽說有人娶一頭牛當媳婦的時候,都沒現在這樣震驚,氣得手都抖起來,點著她道:“你老頭我還沒死呢,怎麼給你託夢?!”



    還是謝瀟南怕溫梨笙這張嘴真把溫浦長氣得撅過去,伸手往她往後拉了拉:“你先別說話。”



    溫梨笙甩胳膊:“你別管我,我爹變成這樣肯定是因為你!”



    溫浦長見了,蹭地一下躥起來,一把揪住她的臉頰,喝道:“小兔崽子,怎麼跟皇上說話的?你當這是在你家後院?”



    溫梨笙哎呦叫了兩聲,久違的訓話讓她一邊哭一邊喊:“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快向皇上認錯!”



    “我不!”溫梨笙從他的手中掙脫,指著謝瀟南道:“爹,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把我鎖在一個小院子裡,鎖了大半年的時間!還騙我說你也會跟我住在一起,結果都是假的!還害得我被一群異族人劫去,他們給我喝又苦又澀的藥,不讓我說話!全都是拜這個反賊所賜!”



    這種話溫梨笙這幾日常說,起初謝瀟南聽到的時候還很生氣,不過現在完全免疫了似的,只轉頭對溫浦長道:“溫相,你聽聽這話,說我倒也就罷了,若是讓旁人聽去……”



    溫浦長怒道:“放肆!誰準你對皇上這般大不敬的!那些事稍後再說,先向皇上認錯!”



    溫梨笙氣得抓耳撓腮,呸了一聲,一蹦三尺高地喊起來:“我就不!我就不!”



    溫浦長氣得頭皮都發癢,周身轉了兩圈,也沒找到長棍之類的東西,就看見地上有個被他摔下去的靈牌,便彎腰抄起來要揍溫梨笙:“我定要好好教訓你這個逆子!”



    這一出在溫府中經常上演,溫浦長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沒人敢管教溫梨笙,但眼下他拿著東西高舉著嚇唬她的時候,她還是本能地轉頭跑,喊道:“爹,我是你女兒,你怎麼不跟我一條心的,反而向著別人!”



    宮殿的院子足夠大,溫梨笙從東邊跑到西邊,把溫浦長甩在後面,她年輕矯健,跑得飛快,溫浦長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於是就喊魚桂:“在前頭把她攔住!”



    魚桂哪敢攔啊,等到溫梨笙跑到面前的時候,她裝模作樣地伸手,被溫梨笙拂了一把就順勢摔在地上,然後裝死不動。



    溫浦長氣死:“你個沒用的,讓開別擋道!”



    溫梨笙繞著庭院跑了大半圈,最後與謝瀟南擦肩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一下拉到跟前,溫梨笙嚇一大跳,忙掙扎起來,卻無法掙脫他的力道。



    謝瀟南看著她,勾著唇角就笑起來,低聲說:“溫梨笙,這下有人能治你了吧?”



    溫梨笙兩隻手腕都被他握住,使勁兒掙了兩下撼不動他分毫,轉眼溫浦長就追上來了,氣喘吁吁道:“你、你……還跑是不是?”



    溫梨笙擠出兩顆眼豆子:“爹,我是你女兒,你都不心疼我的嗎?”



    溫浦長喘了好幾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少來這套,快點老老實實地給皇上賠罪認錯!”



    溫梨笙還是不情願的,但溫浦長要揪她的耳朵,她的耳朵白白嫩嫩的,一掐就會紅得滴血,還特別痛,她見狀就嚇得縮起腦袋。



    謝瀟南就鬆了她的一隻手腕,抬起來攔了攔溫浦長的手,笑道:“溫相莫動肝火,都是些小事。”



    溫梨笙暗罵一聲假惺惺,卻還是迫於溫浦長的威脅之下,低著頭跟謝瀟南道:“對不住。”



    謝瀟南聽到這三個字,頓時感覺渾身上下哪哪都舒暢了,這些日子受的氣總算是出了,要治這無法無天的溫梨笙,還是得要溫浦長來才行。“還有呢?”溫浦長在旁邊盯著她。



    溫梨笙又道:“還望皇上寬宏大量,莫要與我的失禮計較,若我有罪,還請責罰我爹,我還年輕……”



    “停,別說了。”溫浦長叫停她的話,端上一副笑容,對謝瀟南道:“皇上,老臣這女兒打小野慣了的,若有什麼不敬之處,皇上儘管責罰,別牽連到老臣就行。”



    謝瀟南的眼眸染上笑意,看著這父女相互推脫,只覺得頗為有趣,於是道:“哪裡的話,先前沒能保護好她也是我的不對,如今人找回來了,也安然無恙我這才放心,又怎會責怪她。”



    他語速很慢,像是溫柔的低語,加上眉眼間的笑意,看起來就好像是個受了欺負也仍然好脾氣的可憐人,溫浦長一想到他這些年經歷的事,加之深知自個女兒的混賬性子,頓時無比心疼謝瀟南。



    他瞪了溫梨笙一眼:“回去好好給我閉門思過!否則你哪也去不了!”



    普天之下,只有溫浦長說要關著她的時候,她才不敢有異議,垂著頭耷拉著眉眼,心中把謝瀟南反反覆覆地罵好幾遍。



    真能裝!



    謝瀟南舒坦了,說道:“溫相與令愛久別重逢,進屋坐下慢慢說吧。”



    溫浦長忙應了幾聲,跟著謝瀟南一同去了偏殿坐著,剛坐下來溫梨笙就不滿道:“爹,你這些日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啊?你知道我等你了多久嗎?而且我在沂關郡差點被人殺了!”



    溫浦長先給謝瀟南倒了杯茶,聽到她氣憤的質問,動作頓了一下,而後才嘆氣道:“笙兒啊,當初大梁動盪不安,世道亂成一團,我就算只是一郡之首,也要為這亂世出一份力,怎麼能一直待在沂關郡呢?”



    溫梨笙將杯子往桌上一放,皺著眉道:“那你就算是要走,為何不跟我說?為何不帶著我?你把我嫁去孫家就是因為要將我留在沂關郡?你知不知道這謝……”



    她指著謝瀟南,剛一個謝字出口,就被溫浦長瞪住,只好匆忙改口:“這尊敬的皇上把孫家人都殺了嗎?我去的時候地上全是血!”



    謝瀟南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



    溫浦長就點頭道:“是我託皇上殺的。”



    “什麼?”溫梨笙傻眼,完全沒想到這些事情竟然是她爹和謝瀟南策劃好的。溫浦長給她的杯子裡也倒了茶水:“你嚎了那麼久,嗓子也該幹了,喝口茶,聽爹慢慢跟你說。”



    溫梨笙看了一眼對面神態自若的謝瀟南,只好耐下性子,喝了幾口茶潤潤嗓子:“你快說。”



    溫梨笙之前猜想的是,若是她爹不在沂關郡,那肯定是迫於無奈才離開的,然而實際上,卻是他自己要離開的,甚至這個計劃在很早之前就進行了。



    而孫家那邊的人與奚京的表親勾結一氣,盯上了溫家豐厚的家底,以權施壓要溫浦長將女兒嫁過去,所以去年五六月份的時候,他爹去官署的次數就不頻繁了,那時候權利已經被慢慢架空,但期間他仍是一直拒絕孫家。



    與謝瀟南取得聯繫之後,他才鬆口答應孫家,但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他定下婚期,對於軟硬兼施磨了大半年才磨來的婚事,孫家自然不介意這點小問題,就應允由溫浦長指了日子。



    而他指的日子,正是與謝瀟南進城的日子,計劃好這一切之後,溫浦長在謝瀟南進城當日,就帶著人從南城門離開了,自那之後,他便一路往南,期間所過之城皆插上謝字旗,兩個月後,謝瀟南帶著人追上他的腳步,與他匯合。



    溫浦長這大半年的時間裡,也遭遇過很多危險,九死一生的情況不是沒有出現過,也知道謝瀟南在走的時候將溫梨笙關在了隱秘的宅子裡,他心知溫梨笙天性自由散漫,肯定是受不了那種生活的,但與帶在身邊遭受這些危險相比,那樣的日子雖然無趣了些,可至少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