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好甜

    這是談西澤第一次對她敞開心扉。

    訴說往事。

    也是撕開傷疤來給她看。

    宋覓能夠感受到一種切真的疼痛, 在心臟上針刺般的泛濫,都說人類悲歡不相同,並無真正的感同身受。

    可這一刻, 她是真的為他的經歷所難過痛惜。

    原想說些安慰的話,可言語到嘴邊, 打了個轉後又被咽回肚中。

    她什麼都沒有說。

    宋覓知道, 言語上的安慰對他提供不了任何幫助,她試探性地伸出一隻手去,朝他的方向, 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落。

    最後, 只能有些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男人眼神沉寞,眼角眉梢處流露出平時決不會有的軟弱,他靠著牆, 頭低垂著, 陷心於往事的痛苦淵藪中。

    就在宋覓準備把手收回的時候,男人的腦袋漸漸朝她歪斜過來, 她沒有過多的思考, 朝上攤開掌心,直接穩穩接住,使他的臉安穩落在其中。

    她枕住她的臉,帶到肩膀位置, 再輕輕鬆手放下。

    談西澤靠在她的肩膀, 似乎尋到些心安, 醉意深濃的他緩緩闔上眼睛。

    宋覓一動也不敢動, 默默把另一隻手的杯子放到旁邊。

    呼吸都變得輕了。

    一直到談西澤睡著, 她都沒有說一個字, 而是選擇無聲的陪伴。她知道, 那是一種永不會癒合的傷口,隨著年深日久的時間推移,創痛痕跡只會愈發明顯。

    在外人眼中的他,強大,驕矜,權利滔天的無所不能,連遠遠看一眼都會心生敬畏,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男人也會在無人處備受折磨。

    一種日復一日且毫不衰減的折磨。

    此時此刻的畫面治癒溫馨,他靠在她的肩膀熟睡過去,眉心舒展開,睡顏俊恬,他在她身上尋找到溫度來對抗往事的創痛。

    宋覓怕吵醒他,一直沒敢動作,時間在這一方靜謐的空間裡流走,分秒不停,承載著重量的那側肩膀開始變得痠疼不已。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動。

    半夜三點,熟睡中的男人無意識地動了動,腦袋便從宋覓肩膀朝下滑落。

    宋覓放在腿上的手攤開了掌心,接住了他。

    她一低頭,就能看見他正正好好的一張側臉,鼻樑高挺筆直,下頜線流暢,側著看時的睫毛更加長密。

    宋覓想到他所講述的有關於母親,心裡忍不住憐憫,也覺得自己父母健在是件多麼幸福慶幸的事情。

    她抬起另一隻手,落在他的頭髮上。

    男人的頭髮質地粗實,根根都是分明的,發尖部分確實軟梢,摸上去清爽滑順。

    她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安撫的意味很重。

    這樣的獨處,是頭一回。

    尤其特別。

    最終,談西澤以她的掌心做枕頭,睡了一整晚,期間沒有醒過,也不知道是醉酒的原因,還是他平時睡覺也這麼沉。

    宋覓一整晚都沒怎麼睡過,熬都後半夜,實在撐不住,只能靠著牆眯了會。

    兩人是被清晨定時來打掃的清潔工吵醒的。

    畫面還有些許尷尬。

    清潔工提著拖布桶進來,開始拖掃酒窖的地面,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工作時非常細心,低著頭只盯著地面,也不抬頭看,可是拖著拖著,拖布碰到了兩隻腳。

    還是不同的兩隻腳,一男一女的。

    清潔工阿姨嚇得啊喲一聲,抬頭一看,又嚇得啊喲一聲,只見男主人側身枕在一個小姑娘腿上,睡得正香。

    連著兩聲動靜後,宋覓和談西澤相繼醒來。

    談西澤是先醒的那一個,他緩緩睜開眼,覺得腦袋上有一隻手。他微微動了下,抬起頭的時候,那隻手從他腦袋上滑落。

    再往上看,宋覓輕嚀一聲,悠悠醒轉。

    ——四目相對。

    宋覓一睜眼,就看見下方的談西澤正抬頭看著自己,漆黑的一雙眸,睡意消散幾分,對視了好半晌才問:“談總,你醒了?”

    談西澤嗓音微啞地嗯一聲,揉著眉心坐直了身體。

    二人面前的清潔工阿姨非常尷尬,拿著拖布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地談西澤:“先生,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

    談西澤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宋覓的腿上睡了一整晚,他清了清嗓子,擺擺手說沒事,然後站了起來。

    宿醉後的滋味不好受,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有些天旋地轉的暈。

    他穩了下,閉了閉眼重新睜開。

    稍緩和一些後,他微微俯身彎腰,朝宋覓伸出去一隻手。

    “來。”

    宋覓維持一晚上的不動姿勢後,後背早就生疼,周身血液似乎都不流通,手臂麻木得有些鈍痛。

    男人伸至眼前的手,冷白修長,指骨分明。

    煞是好看。

    她抬起一隻手想要去握,手臂卻猶如千斤重,往上抬的時候疼得要命,讓她忍不住冷聲吸了一口涼氣。

    “嘶……”

    見狀,談西澤直接握住她的一側手臂,力量足夠地將她直接從地上提了起來。

    宋覓又豈止是手麻,數個小時的不動彈,雙腿也早就沒了只覺,站起來的時候直接顫了一下,不受控地發軟朝前跌去。

    她一頭撞進男人堅實的胸膛裡,半張臉緊貼上他頸部溫熱的肌膚,兩隻手也為保持平衡而無意識地緊緊拽住他腰部兩側的衣服。

    呼吸在瞬間停止。

    被猝不及防的一撞,談西澤後退小半步,再穩穩站牢,一隻手下意識護摟住她纖瘦腰身。

    看上去就是一個相擁的姿勢。

    清潔工:“……”

    果然來得不是時候。

    真是罪過。

    清潔工頗有眼見力,拿上拖布迅速轉身離開現場。

    宋覓雙腿麻木發軟,不停地輕微發著顫,她攥著他的衣服沒鬆開,從他頸間抬起臉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談總,我腿軟。”

    談西澤虛摟著她的腰身,溫聲說:“緩一下。”

    宋覓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在兩座摩天大樓中間走鋼絲的技藝人,而談西澤是她手裡那根平衡杆,只能牢牢握住他,不然就會立馬往下墜倒。

    與技藝人不同的是,她沒有那種膽戰心驚,她知道談西澤會接住她的。

    在等雙腿的麻痺感褪去時,宋覓沒有保持沉默,仰頭看著他問:“談總,你沒事了嗎?”

    談西澤垂眼與她對視,眉眼英俊深邃,唇角是含著幾分笑意的,用一種懶散的腔調說:“我能有什麼事?”

    “……”

    他又回到了平日裡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乎昨晚暴露傷口黯然的並非是他。

    宋覓知趣地沒有再往下問。

    她心裡很清楚,要不是昨晚醉酒的原因,談西澤是絕對不會對她說那些的,他是個要強的男人,強勢慣了,怎麼會輕易暴露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