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好甜

    拿著話筒的記者們追隨著談西澤的步伐,身後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也是緊跟不捨。

    鏡頭一轉。

    現場直播的畫面裡,是男人頎長挺拔的背影,黑色雙肩上落滿白雪,他快步朝向的地方站著一個姑娘。

    畫面被拉近,姑娘的臉也逐漸清晰,小鹿般明亮黝黑的雙眼,櫻桃唇,穿白色羽絨服站在一顆枯樹旁,鼻子被凍得泛紅,頗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

    談西澤停在那個姑娘面前。

    他沒有顧及任何目光,直接將她一把擁進大衣裡。並不是簡單的表面擁抱,她在他的大衣裡,在他懷抱的最深處。

    談西澤在抱她以前,故意敞開大衣,畢竟大衣裡是最暖和的。

    “冷不冷?”這是談西澤說的第一句話。

    “還好。”

    “……”

    宋覓聞到那股熟悉的男香,心潮被推上頂峰,是九里香和佛手柑的清甜味,一點都沒變。她雙手在他的大衣裡,環抱住他的腰身,整個人都在朝他陷去。

    真切感受到他的溫度時,反叫宋覓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真的抱到他了。

    周圍此起彼伏的全是拍照聲,咔嚓咔嚓。閃光燈也是亮個沒完。

    宋覓覺得刺眼,只曉得往他懷裡面鑽,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他的大衣裡:“我好像被拍到臉了。”

    “放心,照片流不出去。”

    未經他的允許,照片絕對不會外洩一張。

    宋覓許多情緒翻湧上來,濃烈思戀,傷感,鬱結,她再想平靜可惜神色都是難虞。

    抱了他很久後,她在他懷裡抬起臉:“什麼時候回澳洲?”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談西澤回澳洲的機票已經訂好,就在四個小時後。

    談西澤默默注視她半晌,沒有選擇隱瞞:“晚上七點。”

    宋覓表情一怔。

    “這麼趕?”她吸吸鼻子,眼尾泛著紅,“多留一會都不行嗎?”

    小姑娘的眼神是那麼期盼,巴巴地看著他,像一隻受傷的小鹿,也像路邊被雨淋溼的小狗狗。

    實在讓談西澤於心不忍。

    無數人向他俯首求饒過,聲淚俱下,下跪磕頭等等,他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心軟得一塌糊塗,婦人之仁至極,活脫脫像個成不了大事的人。

    談西澤抬手,把她額頭上被風吹亂的頭髮一根一根順到耳後,捏著她的耳垂摸了摸,殘忍又溫柔地緩緩搖了搖頭,嗓音也是清和的。

    “真的不行。”

    宋覓眼裡希冀的光逐暗,她當然理解,只是內心和表面都難掩失落。她沉默好一會,鼻子酸得不行,再開口時已然有了哭腔:“……那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回來?”

    “快的話一兩年吧。”

    他沒有說慢的話需要多久,她也沒有再問。

    她怕聽到讓自己心碎的答案。

    “你的手很冷。”談西澤捧起她的手放在唇前,呵了口熱氣,幫她搓了搓,“我們上車說。”

    她乖乖地嗯一聲,在他拉開副駕車門後坐了上去。

    談西澤沒有讓司機跟著,而是選擇獨自開車,墓園深處是一片森林,高不見頂的樹木,一顆挨著一顆,地上多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車子停在無人的空地處。

    冬季的森林處處透著蕭索凋零,不見飛鳥,倒罕見地瞅見一兩隻枯葉蝶,覆在枯黃的葉子上,果然難辨真身。

    宋覓乾坐在副駕上,車停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耷拉著個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成天嚷著想我,想見我。”談西澤漫不經心地笑著,眉眼慵散迷人,“現在真讓你見到,反倒無話和我說?”

    “不是。”宋覓囁嚅著。

    “那你啞著?我只有兩個小時陪你了。”談西澤在暗示她珍惜時間。

    宋覓轉眼,對上談西澤的眼睛。她望著他半晌,聲音放得很輕:“那現在我們要聊點什麼?”

    他摘了安全帶,傾身過來,眉眼間盡是風流:“就不能是接吻嗎?”

    宋覓見招拆招:“那只是接吻嗎?”

    “……”

    所隔數月積攢的思念,在彼此嵌入釋放時得到消化。晃震的車輪反覆碾磨著下方厚厚一層乾枯的葉,嘎吱嘎吱的直響。

    “談西澤。”她突然喊他,摟著他脖子的手也鬆了些,“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嗯?”

    他一分不停,在她耳邊低啞問:“怎麼不太好?”

    宋覓看一眼車窗外,那是墓園的方向:“今天是你大哥下葬的日子……”

    “也是我們相見的日子。”

    他從來就沒把談文周放在心上過,說他冷血也好無情也罷,他這一趟回來,都只是看在那一層薄弱的血緣關係上,才願露面參加葬禮。

    其餘的若是再要求他,他便做不多了。

    再說,死人遠沒有活人重要。談文周是他的手足兄弟,也是一生之敵,如此矛盾極端的關係,註定兩人間永沒有緩和之日。

    窗外大雪紛飛,他的大衣外套脫下來放在一旁,上面沾著的白雪已經盡數融化。

    和白雪一起融化的還有宋覓。

    她周身軟綿綿地癱躺在副駕上,額頭上有一滴男人的熱汗。

    最後的時間裡,談西澤低臉吻住她的耳垂,親了又親,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情話:“覓覓,我很想你。”

    他的呼吸和嗓音一起鑽進耳朵裡,她渾身骨頭都酥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來:“我也是。”

    抵死的纏綿,全部化進一句“我想你”裡。

    只是下次再見又是什麼時候?

    四個小時後,談西澤坐上飛往澳洲的航班。

    -

    辭舊迎新,又是除夕,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談西澤沒能回國。

    宋覓原本打算趁著過年飛去澳洲和他聚一聚,卻被他以工作太忙拒絕。她一開始並沒察覺到不妥,後來才從周朗的口中得知,那段時間談西澤累垮身體,胃病住院,不想讓她過去後看見擔心難過,便輕描淡寫地掩了過去。

    聽周朗說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段時間的談西澤總是拒絕和她視頻,只和她打電話,想來也是怕她看見他生病的樣子。

    用過年夜飯以後,宋覓回房間給談西澤電話。他的嗓音隔著千山萬水傳來,和她聊一些瑣碎事情。

    “澳洲天氣陰晴難定,商店在下午五點就會關門。”

    “經常能看見肌肉飽滿的袋鼠。”

    “這裡的日子,比在倫敦讀書時還難熬。”

    “……”

    宋覓默默聽完,聲音輕軟:“為什麼比在倫敦讀書時還難熬?”

    談西澤腔調依舊是懶散的,笑意隱隱:“那會沒和你在一起,獨身一人在哪裡都是過,而現在不一樣,覓覓,我歸心似箭。”

    他沒提一個“想”字,卻把相思全部訴與她聽。

    很快,春天來了。

    宋覓接到一通屬地為渡城的本地來電,陌生號碼。

    對方以一種很公式化的口吻通知她,談易要見她,就在這個週末。她想拒絕,但對方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把見面地址以短信形式發送到她的手機上。

    她看了眼地址,是周雀路的一家咖啡廳,就在她家附近。

    很顯然,談易已經調查過她。

    一家客人寥寥的咖啡廳,倒是很方便談話。

    宋覓按照約定時間到,挑一處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給自己點一杯冰美式。她在心中預演著接下來會面臨的場景。

    無非就是談易會讓她離開談西澤,威脅或利誘。

    十分鐘後,談易拄著手杖緩步進到咖啡廳裡,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保鏢將店裡清場,客人全部請出去,前臺的店員也暫請到休息間待著。

    談易在她對面落座,冰美式的咖啡面倒映出他下半張臉孔。

    誰都沒有先開口。

    宋覓表情平靜,端起冰美式來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面前老者。

    上一次見談易還是在去年的除夕夜,時隔一年多,談易衰老不少,兩鬢斑白變得更多,面上皺紋也是,精明的雙眼裡也難免呈現出死氣沉沉的老態來。

    她保持著沉默,等他先開口。

    讓宋覓沒想到的是,談易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妥協:“宋小姐,我同意你和顯周在一起。”

    宋覓怔住。

    她表情還是平靜的,沒有表現出一絲詫異。

    店員放一個杯子在談易面前。宋覓看一眼杯中,只是白水,沒有咖啡。談易長長嘆息道:“我的心臟被查出有點毛病,忌飲咖啡。”

    她沒有接話茬。

    談易繼續說道:“我只想你能和顯周好好聊聊,讓他不要再和我僵持冷戰,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

    宋覓心想,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她很清楚一點,談易今日之行是妥協沒錯,那是因為他想要她作為一個樞紐,去緩和父子關係。

    “談叔叔,我覺得談西澤心裡有數的。”

    “這倒是。”

    “他也不是個會輕易被人動搖想法的人。”她語氣稍顯冷淡,“如果不是談文周去世,想必您也不會讓步。”

    談易並不否認這一點,只是他沒想到談西澤會和他鬧的如此僵。

    葬禮那日。

    結束後的他想單獨和談西澤聊上兩句,遠赴澳洲數月,談西澤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他,真是應了除夕夜說的話,從此父子關係割裂,形同陌路。

    談西澤冷漠離開,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給他這個父親。

    “文周癌症晚期,我心裡難免偏向他一些。”談易喝口水潤了潤嗓子,“他野心又重,心裡自然遺憾難受。我想舒家也算配得起談家,便縱容了他,沒想顯週會真的因此和我徹底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