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相濺 作品

第一百三十六章 騎射

    涼棚中計時的沙漏在賀齊舟衝過終點的時候適時地止住了落沙,稱量好沙子的分量,負責稱量之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將沙子反覆又稱了兩次,然後報靶之人快馬趕來,報出了成績,十發全中!看臺上的十餘名教授、官員紛紛趕到涼棚這裡,一聽成績,葛泉竟是淚眼婆娑,這個成績是武舉賽場上有史以來最快的了,甚至遠遠超出第二好成績,與楊戰在武備館反覆練習後,騎著年輕時大黃的成績相差也只是在毫釐之間。葛泉睹物思人,情難自禁,他本是一個有著俠義心腸的江洋大盜,若不是楊徵賞識,用軍功抵銷了他的所有罪責,再知人善任,一路提攜,他斷不會有今日之地位,而整整當了近二十年的副祭酒,也就是想為楊徵守著這塊淨土,報答其知遇之恩。楊戰則是和他一樣的血性男兒,兩人可謂是忘年至交,再次見到大黃怎能不讓他的心湖再起波瀾。正當誠王等人嘖嘖稱奇之時,負責安裝靶芯、拔去箭支之人飛也似地跑了過來,來人也是身著黑緞袍的教授,長著捲曲的大鬍子,深褐色的頭髮,眼眶深陷,竟還是一名胡人!那人兩手各握五支箭,箭頭均深深插在碗口大的靶芯之上,而所有箭尖都已透過靶芯!見到誠王后,將箭支全部攤在案上,興奮地叫道:“大家都來看看!”由於安裝靶芯之人都已離去,北面場地的測試不得不暫停下來,幾名不安分的考生也稍稍湊近了一點來聽聽熱鬧,那匹醜陋的大黃馬早已讓所有人吃驚不已了,遠處張望的姜坻更是又驚又妒,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赤虎”顯然也非大黃馬的對手。誠王拿起一支長箭,箭尖不偏不倚地從最中間黃心穿過,胡人教授道:“館長,我都看過了,除了最後一箭偏了兩寸外,其餘皆中黃心!而且箭箭穿靶!”“你能做到嗎?”誠王問道。胡人答道:“用學院的馬沒問題,但肯定沒他那麼快!”葛泉笑了笑道:“我就沒見過比小黃毛更快的馬!那匹黃馬跑過這兩片場地都不下百遍了!”胡人教授嘆道:“不容易啊,是軍中來的舉子嗎?怎麼看衣服是天刑院的?”這測試用的紅色靶芯由細麻編成,因為編得細密,極難穿透,一般考生只是將靶芯從外靶上射落,就算是中的了,真正能插在靶芯上的也就十之一二,穿透的更是少之又少,靶芯最中間漆成了黃色,銅錢大小,原意是為了方便考生判斷靶的位置,但齊舟之箭幾乎箭箭穿芯,也就是說,五丈左右,在高速奔馳之中,賀齊舟能箭箭射中銅錢大小的目標,這讓準備拔箭的教授興奮莫名,竟是放下手頭工作,直接來向祭酒們彙報了!這樣的能力,在齊國最精銳的騎兵中也是鳳毛麟角!殊不知賀齊舟最後一箭是故意射偏的,因為賀蓮一直嘮叨他不要鋒芒畢露,射得興起的賀齊舟直到最後一刻才想起,臨時射偏了兩寸。從小立志從軍的賀齊舟,在騎射上下的功夫遠非常人可比,再加上驚人的膂力和天賦,自己也不知道騎射水準已經到了一流的境界,要說和絕頂高手差在哪裡的話,也就是功力上的欠缺了。祭酒們當然看得出深淺,誠王輕輕提起帶靶的長箭,說道:“只有達到力透箭靶的力度才能克服風的影響,做到這樣的準度,當然對速度的判斷也需要極其敏銳,這小傢伙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賀齊舟在四校賽上的表現、在武察司裡鬧出的風波,當然也早已引起了這位傳言中大齊武功第一人的關注了,武備館設立的目的就是舉全國之力來挖掘人才!六魔之中,公認天下第一的楊徵隕落、何青山叛逃(失蹤)、剩下的四人中雲門大長老薑憲和誠王姜珪究竟誰更強大一直是武林爭論的焦點,可惜兩人都不在意這個虛名,所以各有各的說法,但他們的強大卻是不爭的事實。馬廄在校場的北側,平時有邊門通向大校場,今日因為有測試,完賽的馬匹須從外邊繞行,大黃馬興致仍然很高,一路牽著賀齊舟前行,馬廄處還有很多考生,因為大多數人都是按籤號來這裡領取賽馬。最早完賽的賀齊舟看到了楊山、張晴柔二人,其他的人安排的時間還要晚上一些。賀齊舟與二人約好,見到其他同伴時一起到食堂就餐。分手後賀齊舟本想將大黃馬交給館中校工寄存,不過大黃卻不願停下腳步,一直沿馬廄前長長的石道走到了盡頭,來到一間特別大的廄房前,因為武備館的馬大多用來武舉測試了,所以大部分馬房都是空著的,大黃熟練地用頭頂起充當門栓的橫木,抬蹄推開木門,徑直走了進去,然後不停地在馬廄內轉圈,鼻子用力嗅著牆壁的味道。賀齊舟知道這是它曾經的居所,想象著三叔和它的快樂時光,嘆了口氣,輕輕關上柵門,悄悄離去。武備館的館生雖然不多,最多時也不到兩百人,但食堂規模卻是比之天刑院大了不少,也不像四校那樣,師生各有食堂,在這裡教授和學生都是在同一處就餐,賀齊舟到時已經有四五十人在裡面了,雖然有幾張熟悉面孔,不過他也懶得招呼,找了個僻靜角落,和大多數人一樣,打坐調息起來。“果然是天刑院的!”不遠處傳來一聲低語,賀齊舟眯眼瞥了一眼,發現說話之人離自己隔了三四個方桌,好像是華山派的!再一看他對面之人,正是華山派的仇信!仇信顯然已經發現賀齊舟看見了自己,猶豫了一下,帶著同伴一起走了過來,賀齊舟盤腿坐在椅子上,斜眼看著對方,問道:“怎麼?不服氣?”仇信訕笑道:“兄臺說笑了,那日我等只是閒著無聊,和人開個玩笑罷了,兄臺就是李若谷吧?”賀齊舟搖了搖頭,仇信繼續道:“原來是南直隸解元楊兄弟,失敬,失敬!”仇信那日回去後,便將與賀齊舟的打鬥說成了是爭風吃醋引起的,對於以一敵五仍是打不過對方,仇環自是惱怒一群不爭氣的弟子。不過仇信被打腫了臉卻讓仇環更無法釋懷,打人不打臉,對方如此挑畔,顯然是不將華山派放在眼裡。聽弟子們講對方身著天刑院校服一時倒是沒了方向,因為在他們出發之前,天刑院上榜名次最高者也不過八十多位,在華山派也只能排前三左右,與仇信的實力更是相差甚巨,便一致懷疑是有人套了件天刑院的校服罷了,這些日子也一直在調查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明知是華山掌門之子,還敢出手羞辱。直到新放榜時,他們才發現,原來今年天刑院的實力已經完全在其他三校和華山派之上了,這讓仇環更是坐立難安,以前在六派四校中總還能稍稍壓著點天刑院,如今自己的華山派真的有墊底的可能了。好在仇信還算有點實力,本屆的成敗就在他一人身上了,只是如今初來乍到就受這奇恥大辱,要是影響了他的發揮,那該如何是好?仇環本想去天刑院興師問罪,但想想人家以一敵五,自己再去不是在自取其辱嗎?便想先找出動手之人,再想辦法報復了。從新出的榜單來看,他們料定那人如果真是天刑院學生,就肯定是排十二位的李若谷了,二十位以後之人想要單挑一名五脈和四名四脈好像難以想象。自從仇信升任掌門後,華山派與雲門派交好,雲門派就在城郊,對於京城的動向自是瞭如指掌,仇環親自向雲門派掌管各派信息的長老詢問天刑院為何會崛起?前幾位高手各是什麼來路?別人不知道李若谷的底細,作為皇家學院的雲門派怎會不知?便將李若谷、楊山、賀齊舟、林川等人的信息告知了仇環,仇環聽有也有點傻眼了,作為土玉渾世子的李若谷,真要是掌摑了自己兒子,也只能自認倒黴了,其他幾個不過是順帶問問。所以這次仇信一見到賀齊舟便認定對方是李若谷無疑。土玉渾雖名義上是番邦屬國,但實質就是盟友,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實,仇信不是不想報仇,而是不敢,正好想趁此機會化解了恩怨,沒想到對方既不是李若谷,又不是楊山,也不報姓名,一時頗為尷尬。“仇少爺,你和賀齊舟是朋友?”賀齊舟循著聲音看去,一陣頭大,姜坻也比完了,正闊步走來。仇信經常隨父親去雲門派串門,和姜坻這個大無賴比起來,他連個小痞子都不算,忙畢恭畢敬地作揖道:“小民參見殿下!”姜坻將臉一扳,佯怒道:“在武備館中還分什麼尊卑貴賤?”“是是是,小民無知,小民無知。”仇信不改謙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