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特慢啊 作品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有功不能賞錯看真英才

    不過,無罪,卻有錯。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此乃聖賢道理。

    紀九郎就在此處,徐侍郎何不大方一點道個歉,認個錯,成全一段朝堂佳話。”

    徐熲臉色漲紅,好似氣血貫腦。

    還未等怒氣升騰,下一刻,他又感到如芒在背。

    太子殿下輕飄飄的目光,似有千萬斤重。

    壓得自己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縱然有涼國公門生,大涼軍舊部,作為依仗。

    可面對龍氣加身,挾帶大勢的東宮儲君。

    徐熲只感覺渺小得像是一株雜草,風往哪邊吹,他就要往哪邊倒,全然沒有傲然挺立的本錢與底氣。

    “是,臣有錯,應當認錯。”

    這位燕頷虎鬚,威風凜凜的兵部侍郎,上前邁出一步,依舊躬身。

    以正三品之官身,對尚且是正六品的紀淵,拱手道:

    “此前,徐某有眼不識真英才,險些錯怪功臣,埋沒棟樑。

    紀千戶寬宏大量,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紀淵回過身來,面色平靜,並不言語。

    他對白含章也算有些瞭解,早就明白這位監國二十年的太子,絕對不會無的放失。

    當著文武百官,如此厚賞於自己,必然是存了別樣心思。

    果不其然,白含章藉著營關墜龍的幕後真相。

    不僅讓靠向涼國公府的兵部侍郎,栽了大跟頭,從此淪為笑柄。

    還給蠢蠢欲動的淮西勳貴澆了一盆冷水,讓那些想做馬前卒的朝臣曉得厲害。

    相信要不了多久,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之位,就要另換他人。

    那時候,文武百官就會更加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明面觸怒這位看似溫和寬厚的太子殿下。

    “白含章有三道金色命數加持於身,確實是手段過人,讓人歎服。

    他也知道,監國儲君的威勢,是用一分少一分,拿來壓人落得下乘。

    動不動殺頭威懾,更是無濟於事。

    想要駕馭群臣,必須立威、再立德。”

    紀淵心思浮動,好似洞若觀火。

    太子殿下這一招,叫做殺雞儆猴。

    借他這份功勞,煞一煞涼國公舊部的跋扈氣焰。

    “紀千戶,你如何不說話?徐侍郎再向你認錯呢?”

    白含章臉上笑容更盛,故意問道。

    他也沒有料到,這個出身貧寒的遼東軍戶,竟然有顆七竅玲瓏心。

    封賞之前,只是對視一眼,目光交錯。

    沒有任何的言語交待,對方就能明白意思。

    這一點,殊為難得。

    像是東宮曾經提拔扶持過的姜贏武、王中道。

    雖然有著蓋世奇才的武道天賦,但卻欠缺這樣的細膩心思。

    所以,只能放入衛軍之中,成為掌中所執之刀。

    難以進入朝堂,堪當大任。

    “他果真是一口銳不可當的神劍,權貴不能叫其折,宗師不能令其斷!

    日後出鞘之時,必定能夠與本宮攜手,光寒景朝四十九州,造就天地朗朗乾坤……”

    白含章面如平湖,胸中如驚雷激盪,有種發自內心的欣賞與喜悅。

    “回稟殿下,臣不僅年歲小,氣量更加狹小。

    因此,不願受徐侍郎這一禮。”

    紀淵聲音平澹,甚至沒有投以多餘的目光。

    “你這人,還未坐上千戶之位,便擺起架子來了。

    三品侍郎之身,對你六品百戶折腰,還不夠麼?”

    白含章表面是厲聲呵斥,臉上卻是露出看出好戲的有趣神色。

    丹陛之下,朝臣亦是緘默不語,無一人敢為徐熲出頭。

    兵部尚書姜歸川更是轉過身來,樂呵呵笑著,似是喜聞樂見。

    執掌五軍都督府的譚文鷹,從頭到尾不發一言,高大的身形亦是紋絲不動。

    便如他的正一品麒麟添坐蟒紋官服補子,高踞於雲端,俯瞰凡塵。

    “懇請紀千戶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受到這樣的羞辱,徐熲氣血直衝臟腑。

    半生積累下來的英名威望,幾乎於一日喪盡。

    以後紀淵走得越遠,站得越高,他今天這番謝罪的狼狽之態,就會傳得越開。

    一輩子也抹不掉!

    就像涼國公當年打壓宗平南未果。

    反倒助對方一舉踏入大宗師,官拜大將軍一樣。

    “我有一問,還請侍郎大人解惑。

    朝堂之上,文官的補子是飛禽,武官的補子是走獸。

    可為何侍郎大人,你胸口的這個,既不像豹,也不像狼,卻好似犬?”

    紀淵神色冷漠,好整以暇問道。御前賜座,加封千戶,再添蟒紋。

    東宮內侍好似唱喏一般,將這三條諭旨、三樣恩賞宣之於眾。

    尖細的聲音餘韻悠長,如浪起伏,清晰迴盪於雍和宮前。

    宛如巨石落於平湖,激起千層浪花。

    “北鎮撫司的正五品千戶,了不得啊,可以巡狩一地了……”

    “年紀輕輕,還未及冠就手握重權,制衡一府數州的封疆大吏!”

    “這是擺明要與涼國公府打擂臺……”

    “太子監國二十年,終於要展露鋒芒!”

    “……”

    丹陛之下的朝堂群臣垂首不語,心思各異。

    至於旁邊候著的講武堂考生,更是把震驚之色流於表面。

    或是豔羨,或是嫉妒,或是詫異。

    其中以雲思秋神色最為複雜。

    身為禮部侍郎之子,出身書香門戶,他從小到大都活在誇讚之中。

    年僅八歲就能過目成誦,張口做詩,文華天成。

    十歲筋骨強壯,開始習武。

    如今內煉外煉皆已圓滿,根基深厚,服氣大成。

    被欽天監看中,列入京華榜,有望爭奪武狀元的功名。

    拋開三教六統的天驕妖孽,這個年紀,有此成就,確實要勝過許多天京城中的將種勳貴。

    “昔日,洛與貞的小丹會上,我與定遠伯家的張五郎,

    還恥笑此人是遼東軍戶,粗鄙之人。

    現下,他已是巡狩一地的正五品千戶,

    實權之重,更甚於四品大員!”

    雲思秋搖了搖頭,好似有些自嘲意味。

    他年幼時就曾立志,要學五軍都督府的譚文鷹。

    既是兵道大材,又是儒門大家。

    踏足朝堂,出仕入相,好被聖人親口讚譽。

    給予“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的極高評價。

    故而,雲思秋常年養成胸中一股傲然之氣。

    對待將種勳貴,是不恥於同流合汙。

    對待寒門貧戶,是不屑於坐而論道。

    “難怪父親訓斥我,說我是心比天高,手比眼低。

    特地教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景朝不止京城這一方小天地。

    這話,果然沒錯……只是我明白得晚了,小覷輩出的天下英才。”

    雲思秋收斂心神,抬眼望向丹陛之下孑然獨立的白蟒飛魚服。

    這個從遼東軍戶、雲鷹緹騎,一路走到北鎮撫司百戶、千戶的紀九郎。

    已然在京華榜上獨佔鰲頭,且步入換血三重天,當進潛龍、幼鳳。

    日後還要代天巡狩,執掌府州。

    仔細想來,又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威勢!

    “殿下!臣以為,此事不妥!”

    兵部侍郎徐熲頂著得罪尚書大人、得罪東宮的風險,躬身走出武官之列。

    其人面如重棗,相貌堂堂,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正三品的官服補子,龍虎氣燦然如火,彷如實質。

    太子白含章高踞龍椅,眸光垂落,澹澹問道:

    “何處不妥?請徐侍郎明言。”

    徐熲拱了拱手,沉聲道:

    “其一,御前賜座,恩寵過甚!

    丹陛之下,六部尚書,內閣大學士,

    無不是年長於紀九郎,官位大於紀九郎,對朝廷的功勞過於紀九郎。

    他們都沒有坐下,一介尚未及冠的黃口孺子,坐于丹陛之上,位於殿下身旁,

    於情於理,皆不合規矩!

    其二,加封千戶,恩賞過重!

    北鎮撫司乃聖人設立,有先斬後奏之權,有代天巡狩之責!

    位列千戶,可以在一府數州之地,執掌生殺,予取予奪!

    敢問殿下,紀九郎他辦過多少件差事?立過多少份功勞?

    不過初入換血,就能獲封千戶。

    叫那些為國盡忠,鞠躬盡瘁之人,心中作何感想?

    其三,繡蟒官服,乃王公貴侯,一、二品大員專用。

    紀九郎六品百戶官身,成天身披白蟒,招搖過市,已經是僭越之舉。

    看在聖人御賜,其父乃忠良之後的份上,尚能諒解。

    如今再添一道蟒紋,與當朝的公侯等同,難免引起非議。

    殿下有拔擢少年俊才之心,但是拔苗助長,未必是好事。”

    雍和宮前,霎時寂靜。

    立於前三排的文武朝臣,皆作壁上觀,凝聲屏氣。

    而兩旁御道,四品之後的官員,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無不戰戰兢兢,靜待那道風雷炸響。

    當眾與太子殿下辯駁,直斥不對之處,徐侍郎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萬一惹來東宮震怒,怕是腦袋都保不住。

    “徐侍郎好伶俐的口齒,好厲害的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