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墨溫酒 作品

第26章 聯繫

    “三位警官這邊請。”前臺為三人引路,一路上了公司6樓,側身示意方向後,繼續前行。

    宋舟帶著林越和辛映緊隨,路過會議室時,見門口坐著一排人,表情看起來很是緊張,隱隱能聽見會議室裡的質問聲。

    “你好,我叫朱玉,今天是來面試貴公司的運營……”

    面試官打斷了面前女生的自我介紹,輕蔑地笑了一聲:“不用說了,這些東西簡歷裡都有,我自己會看。你的學歷、工作經驗都還行,但不好意思,你不合適我們這個崗位。”

    “為什麼?您不是說我的學歷和工作經驗都……”

    “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今年都26了,過不了一兩年就要結婚,然後一胎完二胎,二胎完三胎,我們公司是發展型企業,等不了你這麼久,所以不好意思,你不合適。”

    聽著會議室裡的動靜,面試者竊竊私語,“二十出頭的嫌沒有工作經驗,三十左右的嫌要結婚生子育兒,四十了又說不是新鮮血液、帶動不了公司氣氛,怎麼這麼挑啊?”

    一旁的面試者低聲回答:“看不出來嗎?這家公司就是不想要女員工,你看他們上一輪面試男員工的時候,是這個態度嗎?”

    “女員工怎麼了?”等待區有女生實在忍不住抱怨,她早就聽不下去了,要不是現在工作不好找,她早就走了。

    一位面試者呵笑,“小妹妹,大勢所趨就是這樣,你問我也沒用。不如趁早換一家公司試試,這家公司就算進了,估計你們女性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發展型企業說起來好聽,但說直白一點,就是公司正在起步階段,急需勞動力,要大家埋頭苦幹、奉獻自我,真不適合大部分女性。

    辛映冷哼,她剛入伍,教官給他們安排訓練時,總是出於好心,減少女兵的訓練強度,但她不喜歡這樣的區別對待。

    她不喜歡偏見,但也清楚偏見一旦形成,短時間內不會消失,因此所有訓練,她都和其他人一個訓練量,不管多苦她都會扛下來。

    她要告訴所有人,男人能辦到的事,女人也能!

    前臺見三名警官站在會議室外沒跟來,細聲提醒:“警官,唐總和嚴總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公司……”

    辛映剛想質問公司面試的偏見,就被林越攔了下來。

    林越低聲道:“我知道你氣不過,但這是普遍的社會問題,不改變思想只改變行為,是沒有用的。”

    他們管得了一個會議室,但管不了整個社會。出了這家公司,外面還有層出不窮的問題,這些問題一時半會是改不掉的。

    宋舟看得出辛映不是願意吃虧的人,於是道:“我月底會去一趟省廳,需要帶一份倡議書嗎?”

    確實,他們是改變不了所有人,但只要盡力而為,就不算沒有作為。

    所有事都需要有一個開端,總要有人去做,它不一定會有成效,但它能夠成為後人的路標。

    改變是一件很漫長的事,但只要這個改變值得,他樂意奉陪。

    辛映眼睛大亮,重重點頭,她看懂了隊長的暗示,也明白林越的意思。想要改變這根深蒂固的偏見,僅僅對一個會議室是不夠的。

    這種偏見,籠罩的是整個社會,他們必須要做點什麼。

    唐屏聽見敲門聲,停下了與嚴理的交談,喊道:“請進。”

    見三位警察進門,兩人立即起身迎接,“三位警官找我們有事嗎?”

    宋舟出示警官證,開門見山道:“我是江心分局刑偵大隊宋舟,我們是為了黃大康的案子來的。”

    唐屏和嚴理面面相覷,眼中多是不解。

    嚴理率先一步問道:“警官,這個案子不是很多年前的嗎?”

    宋舟頷首,“近日警方對於本案還有新線索。證人對黃大康突然的升職表示質疑,二位怎麼看?”

    唐屏沉默了一會,試探地問道:“那個證人是蔣偉嗎?”

    “蔣偉是誰?”林越反問。

    唐屏一看自己說多了,但在警察面前又不好打馬虎眼糊弄過去,於是道:“黃大康死前,我們公司還出過一件事。一個女員工跳樓了,蔣偉就是那名女員工的父親。”

    宋舟立即給蘇眠發了條短信,讓他幫忙調出黃大康之前公司女員工的跳樓案。

    蘇眠雖然總是一整天沒睡醒的樣子,但他的效率極快,不到三分鐘,資料就發到了宋舟手機上。

    “死者蔣婷婷,25歲,在黃大康案發前一個月跳樓自殺的,監控顯示蔣婷婷確實是獨自走上天台跳樓的,所以警方給出的調查結果是其不堪工作壓力而選擇輕生。”

    宋舟快速瀏覽了一遍,隨後對唐屏和嚴理問道:“為什麼說黃大康出事,蔣偉會是證人?”

    不是說這個案子是自殺案嗎?

    回憶起過往,嚴理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想點根菸來抽。

    他遞給警察兩根,見他們都擺手拒絕,於是自己點燃了香菸,在雲霧裡沉聲道:“這件事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黃大康為了升職無所不用其極,我們當時都只是小職員,敢怒不敢言。”

    唐屏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個時候我們在他手底下做事,起初覺得他人挺好的,不嫌棄我們這些新人什麼都不懂,但慢慢的我們就發現不對勁了。一開始是我們做的工作計劃,他搶著彙報,後來他就開始變本加厲,直接搶走了我們的單子,以他的名義提交。”

    黃大康搶走了所有人的功勞,他們向黃大康聲討,但他只回了一句:“你們都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帶起來的,這些功勞是我應得的,愛幹不幹,不愛幹滾蛋!”

    那個時候他們也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想到直接走了一分錢都拿不到,只能繼續忍氣吞聲。

    “那個混蛋一邊提高績效門檻,一邊拿走我們的勞動成果。蔣婷婷家裡本來困難,被黃大康這麼對待,估計是因為一時氣不過才想不開吧!”嚴理說著,抖了抖菸頭的灰。

    唐屏也跟著搖頭嘆氣,心裡還是在為蔣婷婷感到惋惜,她當初要是再撐一個月,或許就不會尋短見了。

    宋舟仔細回想兩人之前的話,再問:“一開始我和你們說黃大康的案子有進展,你們馬上就提到蔣偉。看來你們對他的印象很深,和他有接觸過?”

    蔣婷婷出事,作為父親蔣偉如果只是尋常地來辦理手續,唐屏他們記性得多好,十年了還能記得。

    所以他猜測,蔣偉應該做了什麼事,讓他們有了深刻印象。

    嚴理深吸了一口,在菸灰缸裡摁滅菸頭,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蔣偉也不容易。”

    “有必要提醒一句。”辛映不太喜歡煙味,在鼻子前揮了揮,“蔣偉有沒有作案嫌疑,是由警方斟酌的,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唐屏想著警察說的確實有道理,萬一真是蔣偉做的,他們就是包庇了,也得不償失,於是道:“黃大康出事之前,蔣婷婷她爸來過公司,一口咬定就是黃大康逼死了自己的女兒。他的態度很惡劣,還和黃大康打了一架,說了一些要他好看,咒他不得好死之類的話,結果真應驗了。”

    “但我覺得不可能。”嚴理持反對意見,“蔣偉是個殘疾人,他沒有殺人的能力啊!”

    宋舟眉頭一挑,立馬讓蘇眠著手調查。他看著手機屏幕愣了一會兒神,想到自己剛才在路上看到的幻覺,越發覺得頭疼。

    “林越,你和辛映繼續補充筆錄,我出去一趟。”宋舟緊握著手機起身走出辦公室。

    林越看著隊長離開的背影,總覺得他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站在窗邊,宋舟猶豫了一會,輸入了一串號碼,這是當初接到江昔言電話時顯示的號碼。

    但不出所料,電話裡傳出熟悉的女聲,提醒號碼是空號。

    “我在想什麼?上次說不定真的是做夢呢?”宋舟自嘲一笑,準備轉身回辦公室時,恍然間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

    -

    “啪嗒!”

    聽著最後一道門鎖解開,僅剩下一道反鎖堪堪維持。江昔言顧不得其他,奮力朝窗邊跑去,企圖從窗戶逃走。

    但門口的人似乎預料到他的舉動,江昔言只聽見屋外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甚至來不及關窗,窗戶就被一隻手攔住。

    窗外一名身穿黑色連帽衫,帶著口罩的男子微笑看著江昔言,“小傢伙,這招數用一次就夠了。”

    江昔言迅速後退至門口,已經是危急關頭,他強迫自己保持理智,趁著對方不在意,他的手背在身後,企圖撥打報警電話。

    男子看著江昔言的動作眯了眯眼,冷聲道:“我說了,招數用一次就夠了。”

    他話音落下,大步上前一把擒住江昔言的肩膀,直接搶走他手裡的手機,用力摔在了地上,像是不解恨般的,多添了兩腳。

    “為什麼一定要殺了我?”江昔言不斷後退,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大門,心裡計算著自己逃到門邊,並且打開門的時間。

    聽到他的問話,男子覺得好笑,大笑了兩聲反問:“你問我?是你妨礙了我,還串通警察來查我。我知道你聰明,所以為了永絕後患,殺了你對我來說更安全。”

    對方每靠近一步,江昔言便向後退一步,之前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他不想死,他不甘心!

    他現在應該怎麼辦?他的手機剛被摔壞,如果他要報警,就必須繞過這個人,去客廳另一頭的座機,這樣一來,他更逃不掉了。

    可他媽媽是被騙出去的,大概率沒有這麼快找到爸爸,如今之計,他只能拖著,找機會從大門逃出去。

    “妨礙?”江昔言質問,“你那是在殺人!”

    “那又怎麼了?”男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彷彿根本不在乎一條人命,“你根本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這道理你不懂嗎?”

    “我懂。”江昔言心裡止不住地畏懼,雙手不停顫抖,但面容依舊淡然,儘量穩住面前的人,“但你殺了他,又得到了什麼呢?你是報復成功了,可你也把自己搭進去了,為了過去的事,賠上現在和將來,值得嗎?”

    他說著,雙手背在身後,只要再退兩步,他就能摸到門鎖。

    男子後槽牙微微咬緊,沉默良久,隨後低聲一笑,滿目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