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時若 作品

第70章 第七十章

    “明天把我的旗幟打出來,告訴王遊,大周天子已經派她的將軍過來了。”

    就在陶駕抵達軍營的同時,王遊也到了來安城。

    她雖然已經老了,目光卻依舊具備那種令人膽寒的氣勢,騎上戰馬後,當年那個名震台州的將軍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軍隊當中,許多西地老將僅僅是看見了她穿著盔甲的身影,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然而王遊的心情卻並不輕鬆。

    她能事實上佔據台州多年,第一是靠領軍之能,第二是靠理政之能,兩者相輔相成,若非貪暴過甚,其實便足以被稱為能臣名將了,作為一個有勇有謀的老資歷刺史,她當然能看出現在的局勢更適合在本地固守,到底是異地作戰,能否適應還未可知,拖到士氣低落時再動手,便可以事半功倍。

    然而黎氏等大族卻一直在催促王遊動手,而且此次統兵與往常不同,各家都各自派人出來領兵,如今只是表面上服從自己的調遣而已,王遊需要一場勝仗來重新奠定自己權威,這樣一來,不管是割據自立,還是與建平洽談,都算是有了本錢。

    就在此時,一位親兵過來回報:“將軍,外頭外頭的旗幟換了!”

    王遊眯了眯眼,走到城牆上往外看,果然,對方營帳中的旗幟已經變成了“大周前鋒建軍陶”。

    或許是因為日漸西移,晚霞如火,王遊的眼睛裡,此刻也泛起了燃燒過的灰燼一樣的冷意。

    她用力一揮手,來安城牆上旗幟,也變成了“虎威將軍王”。

    王遊知道陶駕來了,她也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當年能讓他慘敗一次,今日就能讓他慘敗第二回!

    *

    建平前軍的軍營中。

    陶駕今日雖然讓士兵們按點生火造飯,卻讓他們提前就寢。

    “王遊乃是豪暴之輩,一旦動兵,必然迅若雷霆,她在城內,我輩在城外,需要防備對手晨起襲營。”

    他們現在固然已經建造好了營盤,但軍營的防守能力還是不如城池,王遊乃是善於用兵之人,陶駕認為,有六成可能,對方會在清晨時分發動攻擊。

    作為老對手,他對王遊的判斷十分精準。

    卯時不到,也就是早上六點之前,打著“虎威將軍王”旗幟的軍隊,從來安城中如洪流一般湧出。

    大地因馬蹄聲而震動,嘹亮的號角聲響徹雲霄。

    來安位於兩州交界處,地勢僅僅是相對開闊,在這裡戰鬥,依舊是西夷的本地馬匹更有優勢,但陶駕這邊卻也絲毫不懼——禁軍的鐵騎營雖然只有三千人,但少府那邊打造的馬掌卻並非只能裝備三千匹戰馬,台州一帶山石太多,為了防止馬蹄磨損,前軍的戰馬都被提前打上了鐵掌,騎兵們騎在馬上,以雁形陣之勢衝向敵軍,打頭之人,正是前鋒將軍陶駕。

    王遊同樣也不肯落於人後,在發現建平大軍衝上來的勢頭比預料中的更加兇猛後,她的血性反倒因此激發,王遊一馬當先,手中提著一柄大戟,向前重重橫掃,戟頭卡住敵軍騎士的兵器,王遊藉著前衝之勢,大喝一聲,竟將來人自馬背上生生拖下,然後踐踏而死。

    被編入前鋒的建平將士也算精兵,然而在面對王遊之時,卻沒有人是她一合之敵,陶駕見狀,直接提著長柄大刀迎上了對方,刀戟撞在一起,碰撞出了雷霆般的巨響,銀光爍爍間,兩人連過數十招,兵刃相擊聲頻率異常密集地響起,在外人聽來,竟然連成了一聲。

    台州氣候潮溼,天空中有細細的雨絲飄下,然而還未靠近雙方,就被刀戟上的氣勁所震飛。

    陶駕感覺自己面頰潮溼,卻不知是水還是血,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只有王遊,而王遊的眼裡也只有他一人,兩人各有親兵作為援護,竟在戰場中心,進行了一場充滿原始野蠻氣息的拼殺。

    王遊據城池而守,天然有著地利之便,建平那邊雖然人數更多,兵甲更足,但一旦接近城牆,就會被箭雨逼退,幸而陶駕軍令極嚴,出戰前便令軍中司馬在後方督戰,凡後退者立斬不赦,還會牽連主官,是以將士們全都奮力拼搏。霎時間,四面八方全都被喊殺聲與兵刃交擊聲所淹沒,陶荊等副將各率親兵向前,他的戰馬被城牆上的箭矢射中,陶荊從馬上滾落,卻並不後退,反而取出背上長弓,同樣也是一箭射去,他此刻離城牆已經極近,而來安城牆高度又比不上建平那等大城,居然當真被陶荊射死了一個小校。

    兩邊在贏下這一場戰鬥上的意志難分高低,兩邊的軍隊互相沖擊,像是兩隻正在角力的遠古巨獸,雙方從晨起打到午時,身邊士卒大多精疲力盡,不得已鳴金收兵。

    親兵向王遊稟報:“將軍,城外壕溝已經被他們填上。”

    王遊冷笑:“他們能填,我們也能繼續挖,一到晚上,就讓人出城重挖壕溝。”又道,“叫黎氏,勞氏還有扶何氏趕緊把州中兵卒送來,若是來安失守,咱們便只能退不能進了!”

    親兵面帶苦色,卻不得不依從上官號令行事,繼續去催促台州本地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