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時若 作品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帝既然回了太啟宮,自然照舊舉行常朝,讓留守在京中的大臣們有機會上殿面聖。

    只是今次朝會中,天子卻如先帝在位時常做的那樣,特地在御座前設了雲母屏風。一些大臣見狀,心中下意識閃過些許類比的念頭,卻又立刻將之否決——大周每代皇帝都設過屏風,當中不乏聖明天子,決不能單單就這一點相同之處,就覺得當今皇帝與先帝是同一類人。

    鎮南將軍不久前才上過摺子,奏報南地糧食增產之事,今次朝會自然拿此事出來議論,群臣們討論得熱烈,天子本人卻全程不發一言,只聽大臣們說話。

    溫晏然覺得經歷過命運的反覆背刺後,自己還能堅持上班打卡,心裡素質已經足夠堅強。

    皇帝的心思本就難以揣度,尤其是今日,有屏風隔斷視線,更是讓人完全摸不準天子的意圖。

    一位御史私下裡揣測,想著皇帝既然喜好攬權,自然會對鎮南將軍的在南濱一帶威望的提升感到不快。

    他自以為明白天子的意圖,於是出列上奏道:“鎮南將軍生於邊域,掌強兵,屈弱國,其人未必不臣,然朝廷何可掣之?當為遠謀。”

    “……”

    話音方落,殿上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天子靜默不語,片刻後才有內官從屏風後步出,替皇帝傳諭:“吏部出列。”

    宋文述聞言,大略猜到皇帝的打算,微微一驚,提前一步走了出來,向著御座的方向躬身而請:“聖主身擔社稷,若以言罪人,則言路杜絕,將來一旦有不虞之患,陛下又何以知之?”

    朝中重臣的話還是有些效果的,內官們將御座前的雲母屏風輕輕挪開,顯露出坐在後面玄衣朱紋的少年天子,對方習慣性地未戴著旒冕,也不曾佩戴火齊珠等珍貴飾品,隨意地坐在座位上頭,這位大周君主有著刀鋒沉入水中一樣的目光,僅僅向下掃了一眼,便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殿上的臣子們不由微微垂下了頭。

    皇帝微微笑了一下:“台州有郡丞缺人,卿家性格剛強,應當不為豪族所懾,就過去做一任郡丞罷。”

    監察御史是正八品的官,郡丞裡邊差一些的,也能混個從六品,單從品級上來說,方才那位御史屬於升職,然而一者為京官,一者是西夷那邊的地方官,在這個時代,過去就等於流放。

    皇帝雖然不曾多言,但如此行事,已經算是態度鮮明地站在了蕭西馳那邊。

    有些大臣在心裡想,皇帝信重鎮南將軍,南地越是欣欣向榮,越能證明陛下有識人之能,自己很不必在對方未露行跡時攻訐那位蕭將軍的忠君之心。

    皇帝既然已經開口把這位御史挪了個職位,此事便算是就此揭過。

    說話的御史一向自負膽大,等歸列時,居然已經汗溼重衣,按照溫晏然在建州的威信,方才若以挑撥君將失和為理由將自己拿下,旁的大臣也無法阻攔,更何況除非蕭西馳當真謀反,他才有可能在史書上被人翻案,可若是蕭西馳不謀反,那自己就是天子年紀輕輕便顯示出觀人之能的典型案例。

    袁言時有意轉圜殿上氣氛,笑道:“大周不乏忠臣,比如閻氏,世代鎮守北地,一向忠心耿耿,而鎮南將軍世居慶邑,假以時日,豈不能作為閻氏第二?”

    ——在《君王攻略》的劇情中,大周立國三百餘年,而閻氏從中原遷徙到北邊也快有三百年,這個家族一直負責邊地鎮守,防止烏流等邊地部族有不臣之心。

    溫晏然微微笑了笑。

    她之所以從輕發落,倒不是希望以聖主的標準要求自己,純粹是被宋文述那句“言路杜絕”給說動了。

    溫晏然覺得,自己能保持昏君路線不動搖,很大程度上得感謝忠臣的不斷指點,要是朝中的忠直之士都不肯發言,她豈不少了一群摸著過河的重要參考對象?

    鎮南將軍的相關話題最後定格在派遣使臣去慶邑那邊對蕭西馳加以表彰上,之後又有前營那邊過來的人上了摺子——按溫晏然原先的計劃,今年就要給宋南樓以及師諸和兩人調換崗位,結果北地這邊因事耽擱了些許時日,日前特地派人過來申請,希望能等過完年再換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