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枕猶眠 作品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臨下意識向伸手捂住其中一個傷口。抬起右手後才發現,自己右腕已經變得空蕩蕩的。

    直至此刻,屬於人類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尖銳的疼痛。這疼痛是如此密集,以至於她根本分不清是哪個部分在疼——又或者是全身都在疼。

    她搖晃著往旁邊退開幾步。視線掠過掉落在地的右手。她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所站著的地方,掉落著一地魚鱗——薄得幾乎透明,鋒銳的邊緣,卻都帶著淺淺的血跡。

    江臨惱怒地皺眉,地下入口裡傳來匠臨嘎嘎的笑聲:

    “一個戰爭傾向的高階可憎物,你不會以為它一點攻擊手段都沒有吧?”

    “江臨,猜猜看。是我運氣不好先沒,還是你扛不住先死?”

    江臨:……

    這個混賬!

    她惱恨地瞪了那魚怪一眼,沾著身上的血,顫抖著將剩餘的左手伸向地面——她如果想要吞噬匠臨,只有兩種方法。要麼是在升級空間內直接進行廝殺,要麼就是在各自附身的情況下,利用特定的儀式與符文來吸收對方。

    對於江臨而言,她自然是更青睞於第二種。匠臨覬覦那個祭壇裡殘餘的力量,她同樣為之心動。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進入其中,一旦回到升級空間,就什麼都沒了。

    然而就像匠臨說的。她扛不住。

    被魚鱗切割出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她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血浸透。身體已經因為強烈的失血而開始發冷,眼前也一陣陣發黑。她暗暗咬牙,只後悔自己進來時沒有挑一個帶生命傾向的附身對象——

    她現在這具身體自帶的傾向是永晝。這種時候唯一的用場就是幫她屏蔽疼痛,催眠身體,讓自己強行再苟一陣。但即使苟延殘喘,現在的自己也根本沒力氣發動儀式……

    等等,生命?

    江臨的動作一頓。

    ……楊不棄。

    她想起來了。這次同樣被困在域裡的人裡,有楊不棄。

    雖然那傢伙現在看上去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但生命傾向肯定有所保留。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雖然異化了,卻對人類沒有惡意,再加上他現在大概率沒有認出自己……

    只要能騙他,只要能騙過他……

    一想到要騙楊不棄,江臨心本能地懸了一下。然而轉念一想,對方現在是怪物,根本不可能還保留有預知傾向的能力,心口頓時一鬆,旋即忿忿地瞪了倒栽在地下入口內的魚怪一眼。

    “等死吧你。”

    她冷冷說著,周遭空間忽然開始扭曲,彷彿攪動般旋轉,下一瞬,又驀地恢復正常。

    而方才江臨所在的地點,已然空無一人。

    ……

    又過片刻,半個身子埋在洞裡的匠臨試探地發出聲音:“嘿?嘿,你還在嗎?有膽子你應一聲啊?”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回應。方聽一聲嗤笑從地下入口中傳來:“憨批。”

    話音落下,那半條露在外面的魚尾突然開始上下掙動。一下、兩下……不知嘗試了多少次,方聽“啵”的一聲,魚尾終於帶動被釘在地上的石矛,將它從地上拔了出來。

    不過那石矛還貫穿在尾巴中,尾巴痛得幾乎要麻木。匠臨沒忍住爆了句粗,又強忍著痛楚,繼續控制尾巴,配合著四肢往後移動。因為石矛的存在,他每次只能往移動一點點,反覆挪動了數次,終於將長長的身軀從地下入口中挪了出來。

    得虧他現在的身體皮糙肉厚,才能撐到現在。饒是如此,匠臨也已痛得夠嗆,下頜到腹部全是滿滿的被燒灼的痕跡。細細聞一下,他甚至覺得還有點香。

    “這個瘋子!”望著自己還串著石矛的尾巴,他忍不住又罵一句,艱難地舉起連在前肢上的熊爪,試圖將它給硬拔下來——問題是它的尾巴比後肢長得還遠,費了老鼻子勁,短短的前肢也才剛能夠到石矛的前端。

    匠臨整條魚都麻了,不由開始思考起斷尾求生的可行性。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要幫忙嗎?”

    匠臨:……

    他僵硬地轉頭,只見一個眼熟的身影,正蹲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匠臨是吧,好久不見哈。”

    ……是徐徒然。

    淦。

    匠臨心裡咯噔一下,第一反應就是展開渾身鱗片。然而尚未來得及動作,便聽徐徒然悠悠道:

    “我宣佈,被串在棍子上的一律視為烤串。”

    “我宣佈,烤串作為食物,不能攻擊他人。”

    匠臨:“……!”

    你才烤串,你全家都烤串!

    他氣到鱗片都啪啪作響,然而這麼離譜的規則,偏就還真能作效——任憑他魚鱗張得再開,都再難以做出攻擊的動作。

    匠臨心知自己這回是真的栽了,對拖後腿的江臨更是埋怨。念頭一轉,他又迅速開口:

    “我們合作吧。”

    “在這個域裡,還有我的另一個同夥。你放開我,我帶你指認她。”

    “哦,江臨是吧。”徐徒然笑了下,直起身體,“我知道她。我剛就在門口,看她離開了我才進來的。”

    匠臨:“……哈?”

    “本來想直接進來的,不過才剛開門就聽見你們在鬧,動靜好像很激烈的樣子。我不好意思打擾,就先到外面等著了。”徐徒然誠懇開口,上下打量著匠臨,也不知是在盤算些什麼。

    匠臨卻是已經聽傻了。

    “開門?你在說什麼?這裡不是已經封閉……”話未說完,匠臨又是一怔——只見另一個身影從展館的入口處走了進來,白白胖胖的身軀,手裡還推著輛手推車。

    是一個套著白熊布偶裝的玩意兒。

    匠臨自打進來後就沒少見過這種東西,慫得很。然而不知為什麼,這隻卻明顯讓他感到有些不一樣。

    “不好意思,有人幫我開了後門。”徐徒然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又以目光打量了一番匠臨,又看了看身後的手推車,拿手比劃了一下。

    “……嗯,好像可以吧。會有點費勁,不過應該裝得下。”

    她自言自語著,也不知是在和誰說話,旋即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匠臨的身上。後者本能地背脊一涼:“你想怎麼樣?”

    “沒什麼,就是在思考,該怎麼運輸生鮮。”徐徒然輕聲說著,忽然上前一步,手掌對著匠臨虛虛一按——

    匠臨只覺一道刺骨的寒意將自己剎那貫穿。下一瞬,便眼睜睜地看著厚厚的冰層覆上皮膚,順著厚厚的魚鱗,一寸寸地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