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26章 村中閒話26




    “真懂事真孝順,好孩子,阿嬸來洗。”



    “阿嬸我已經洗好了,就是擰不幹。”



    “你那小胳膊小腿沒點力氣當然擰不幹了,來阿嬸來擰。”



    ……



    村裡辦喪事,停靈三天,然後入土。這三天,村裡是一睜眼就是王二狗被鬼索命去了,或是王二狗阿孃怎麼刻薄王阿叔,王阿叔病倒了還要挨著罵,圍繞著王家事,哪怕靈堂屋子漏水,雨水砸到王二狗牌位上,這都能當個花樣講。



    說是王二狗生前作惡,死了老天都不想他安安生生躺靈堂。不然怎麼就在清明節當天夜裡沒?這人不能遊手好閒,打老婆孩子,老天都看不過去。



    當然最後那句話村裡婆娘說得多,誰家沒個磕絆,有時候吵起來要動手,捱過揍當然心裡不高興,狠狠說了通,意思自家男人以後再敢動她,小心老天爺。



    為王二狗死亡多添了份鬧劇還有田氏要王家賠錢。



    田氏大鬧王二狗靈堂,非要賠償不然不走,說她家水田被王二狗泡了一夜,都晦氣了,難不成你家兒子白白泡我家肥田還有理了?



    顧兆聽見這段,差點能笑出來。



    這又不是泡溫泉。



    “那最後給了沒?”黎週週問杏哥兒。



    杏哥兒高興拍腿,說:“給了啊,王二狗他娘不給不成,張家說不給就不走,在靈堂哭她家水田,你說這到底是給王二狗置靈堂還是給張家水田置……”



    “給了三十文打發了。”



    錢雖然少,但好在有。田氏拿了錢不止,還從靈堂上順了些黃紙香燭,就在她家水田死人那塊燒了,插了香,說是老天爺開開眼,壞事都是王二狗做,各路祖宗吃了香就回地底下吧。



    田氏拜完,第二天王二狗下葬,下了十來天小雨終於停了不說,還出了日頭,陽光特別好。



    這下村裡便信了王二狗是被清明回來看望鬼祖宗鎖了命。



    誰讓王二狗嘴裡沒個乾淨,見誰都罵,準是衝撞了。



    王二狗他娘說王阿叔害死她兒話,村裡是沒人信,這就是放屁,你兒子那是得罪了不乾淨,你要是在這麼亂說,小心給你託夢。



    “……”王二狗他娘罵話給嚥了回去。



    兩老口也開始信了,不然為啥這麼寸,又是漏雨砸牌位上,又是下殯出太陽。



    出了殯埋了人,小田穿著麻衣戴孝捧著瓦盆走前面,墳前摔了盆,王二狗爹孃哭嚎喊我兒啊我可憐兒,小田木愣愣跪著哭不出來,王阿叔倒是哭了一頓。



    不過聽著像田氏哭喪那一套,沒啥眼淚,聲音是有。



    辦白事坐席時,村裡人還說王阿叔傷心不成,人真是好。這個‘好’字,顧兆聽著可能是說王阿叔聖父意思,窩窩囊囊,但顧兆覺得王阿叔開竅了些。



    村裡人愛嚼舌根,東家長西家短,明明你佔理,一個不留神反倒要成了不佔理——除非想田氏那樣豁出去不要臉皮,且張家三位成年男性能站出去有威懾。



    不然田氏也不敢這麼鬧。



    村裡就是看誰家人多、地多、精壯男人多。以前他家週週吃夠了背後人亂嚼舌根苦頭,可這些人背後笑,不敢拿到黎家父子面前,就是因為父子倆身強體壯厲害。



    說到王阿叔這兒,王二狗活著時候,村裡人人知道這人不是個東西,可沒人敢招惹,因為王二狗生高大,動起手來誰都不管。如今王二狗死了,王家屋裡就一個胳膊不靈巧年邁公爹,一個常年喝藥婆母,外加瘦小藥罐子小田。



    王阿叔一個哥兒,要是像田氏那樣面上潑辣頂起來,那才是吃虧。



    有時候向外示弱並不是真示弱,單瞧這次辦白事,王阿叔一文錢沒出,在屋裡躺了一天,第二天掙扎起來說幹活,被村裡阿嬸勸著回去歇歇,落了一身好名聲。



    他公婆出錢出力背後被村裡嚼頭遍了。



    如今王阿叔成了寡婦,村裡更是要避開讓著些,不能落下個欺負孤兒寡母名聲。



    王二狗死,終於熱熱鬧鬧在吃席中結束。



    天氣熱了起來,地裡沒兩日就能下腳,不泥了,正好黎家堆肥也好了,又開始了上肥日子。自然村裡人瞧見了又是一通嘲笑,說都下了十天雨水了,這還上浠水呢?不怕淹死?



    連杏哥兒也好心勸黎週週,旁你聽你相公就對了,怎麼莊稼地事也聽呢?趕緊別亂來了,勸勸大伯。



    黎週週領了杏哥兒好意,然後和爹繼續擔肥水。



    十畝旱地堆完了肥,該插秧種稻米了。



    整個三月、四月,黎家三口人就沒怎麼停過。



    四月底,村裡終於換下了夾衣,開始穿單衣,黎週週便開始拆拆洗洗,像是夾棉衣服不好直接下水,洗了棉花就不暖了,過日子細人,就跟洗冬日棉花厚被子一樣,拆了面子,裡面用線彈棉花網套鋪著曬過,等晾好了面,重新縫好。



    衣服也是一樣。



    黎週週將家裡三人襖拆了,洗了棉花曬了,重新裝起來縫好,然後疊起來收進衣箱裡,等今年入秋天冷了,只需要找個日頭好曬曬就成。



    單衣輕薄,幹事也方便。顧兆在家就愛穿老婆青春期穿過短打。



    “相公,你是不是長高了?”黎週週瞧著相公穿著緊。



    顧兆活動了下胳膊,衣服本來脆,一抬手就呲一聲腋下裂開了。



    “我去年冬天就穿你十五歲衣裳,這套和棉衣放一起,你說都是十五歲穿……”



    顧兆長個子了,骨架也抻開了。



    黎週週十五歲是身高就有一米七八,不過骨架小,瘦高個。年前顧兆穿這黎週週十五歲棉衣時還有些寬鬆,褲腿有些長,穿著要挽個兩三指並起來那麼寬。



    顧兆在顧家照著門框目測過,身高那會就一米七三、七四左右,因為瘦,弱不禁風,看起來小一些。



    開了年,顧兆十七歲,他生日月份大,正月。



    這個冬天,黎家見天骨頭湯,顧兆也不像原身不幹活,一個冬天過去,平日裡穿著夾衣不顯,如今換上了單衣,身板一下子挺拔寬厚了些。



    “我真長高了。”顧兆欣喜貼著老婆站,效果比較小,肉眼瞧不出來,可能有個兩釐米?



    那也是一米七六、七七了。



    按照現代他上大三時一米八七,衝一衝還是能想!



    黎週週也高興,相公高了,身子骨硬朗了,還是漂亮,多了些生氣。不像之前,村裡人有人說相公身子弱,像是又是個藥罐子。



    相公才不是呢!



    田裡麥子一天一個樣子,莊稼漢每天去地裡看一圈才能踏實安心,到了五月中下,麥田裡綠油油,麥子小腿高,麥穗長得快。



    黎大給田裡上肥,當時也沒抱多大指望,反正莊稼人不給地裡忙給啥忙,又不是啥害處,費把力氣有啥。可隨著一天天去地裡,尤其是麥穗結了,他上手一摸,就知道不一樣。



    和往年麥穗不一樣,今年要緊實要密。



    黎大不敢露面上,壓著心裡猜測,可日子一天過去,地裡莊稼明晃晃長著,也遮蓋不住啊,莊稼好,麥穗長得結實飽滿沉甸甸喜人,老莊稼漢一眼就瞅出來了。



    “黎大,你家這地綠油油,穗子也沉,長得好啊。”



    “一瞧和別地都不一樣。”



    村裡人注意到了,黎大是想低調都不成,只能擺擺手說:“我家上了肥忘了?還沒下糧食,也不知道咋樣。”



    那確實,沒準看著好,麥穗空殼多,也不是沒有。



    想是這麼想,可還是有人嘴裡嘀咕:不會那浠水真有用吧?



    有沒有用等收成就知道。



    村裡家家戶戶要上稅,收成後脫殼裝袋稱重,沒人敢謊報,村長專門記著呢,等稅官來收糧食,一一核對。



    地裡莊稼誰家好了、壞了,都曉得。



    去年冬雪水足,春來又下了幾場雨,家家戶戶地裡莊稼都長得好,黎大家田雖然確實出挑些,不少人覺得就是長得好,上那個浠水,能肥哪裡去,收成難不成還能跟他們差個十鬥?



    估摸就是多個一兩鬥。



    一斗二十斤,十鬥二百斤。



    收成前也沒人信黎家田,一畝能翻個倍,連黎大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