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33章 村中閒話33

    第三十三章



    顧四蓋新屋,院子擺酒席,李桂花剛見人就說吃流水席,一輪一輪的吃。村裡人還納悶,背地裡學說李桂花今個怎麼這麼大方,還擺的是流水席?



    不像李桂花以往做派啊。



    有人便說:人有十八兩銀子,手裡有錢蓋了屋吃個流水席咋了。



    這純粹是酸溜溜的話。



    也有人插話:顧家攀了一門好親,我聽說黎家今年光水田裡的莊稼起碼這個數。比劃了十個手指頭。



    又跑了會題,說不能夠嗎?多少畝?瞎傳的吧。最後話題又到了顧四家今個兒擺的是流水席,說來說去就是李桂花顧四兩口子轉性了有錢了。



    快晌午開席前,顧老太和大房一家來了。顧老太精神好,頭髮今個兒還用髮油抿的油光水滑,一根頭髮絲都沒亂,頭上戴著一條抹額,紫色的底,上頭紅色繡的花樣字,有人人出來了說正中是個‘壽’字。



    身上穿的那件短襖一瞧就是新做的,布料和頭上抹額一樣,對襟開,胸口是圓圓潤潤的‘福’字,這認識的人多,每年過年門上貼的、寫的對子都有。領口袖口還有花。



    早早來等著吃席的村裡老太太一瞧就不得了了。



    “誒呦老姐姐今年打扮的有福氣啊。”



    “可不是福字都穿身上了?”



    “這衣服料子這繡活,誰做的?你家大兒媳給繡的?”



    顧老太還沒說,朱氏先笑說:“我哪有這麼好手藝。”顧老太樂樂呵呵說:“是週週做的,前幾天我過生,本來是鄉下村裡老婆子,哪裡想大辦吃席,還是我家老大說是正生,小四一聽說蓋屋擺酒席正好一起,老大就掏了一半銀子,算是給我過個壽。”



    原來如此。



    村裡人抿著嘴笑互相打眉眼官司,就說李桂花咋滴這麼大方,原來酒席大房還出一半。顧老太把這話說的明明白白,朱氏聽了也愛,他們大房總不能銀子掏了,面子人情全是四房做的。



    有人上手摸顧老太衣料,哎喲誒呀直誇,說這料子好,一定不便宜吧?比我去年給我家娃兒扯得那塊還要好,這顏色以前也沒見過如何如何。



    “週週說是府縣拿回來的,多少錢我不曉得,孩子破費了都是孝順孩子。”顧老太是把黎週週誇了又誇。



    有不長眼的拿當初黎週週迎親,顧老太扭身就走說事。顧老太笑著啐了口,說:“你這個碎嘴的,那時候我就聽外頭風言風語學舌,你現在看看,兆兒上門過去過的咋樣,你仔細瞅,這才多久就長得又高又結實,可見黎家是門好親事,週週照顧的好,兆兒也沒委屈……”



    “沒受委屈,我在黎家,週週疼愛我還來不及呢。”顧兆笑眯眯說。



    大家起鬨笑。



    黎週週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心裡卻高興。



    過生就是熱熱鬧鬧的,來顧家吃席,表面上總是要說些吉利話,於是團著顧老太誇顧老太有福氣,說衣服好看、抹額精細——這也是實話,就算顧兆入門當了贅婿,小兩口也沒忘你這位老太太,還孝順著呢。



    於是顧書郎黎週週孝順名聲就有了。



    旁邊李桂花陪著笑,心裡磨牙插不進去話,怎麼好名聲全到了顧兆和黎週週身上...了?今個可是她家擺酒的。



    今個的流水席,顧老太可是出了一回風頭,村裡愛說話愛學話的都是婦人,平時買根紅頭繩都能顯擺一兩天,更別提現在顧老太身上穿的新時面料顏色,那說的、眼神流露出來的可不是騙人的。



    都羨慕著呢。



    還有人想,這麼好的面料顏色,讓個老太太穿身上,這不是糟蹋浪費了麼。後來真有人去鎮上瞅,一問價錢可捨不得了買同款,選了塊便宜的,回來又嫌,總是記著顧老太身上那件,又學了一通,顧老太過生那天穿的襖子光布料值多錢,別提棉花,還有那繡活,嘖嘖,你說黎家圖啥啊?給個老太太送這麼貴重的禮。



    總之,本來是顧四家蓋屋擺流水席的熱度,當天吃席到之後幾天全成了顧老太過壽,黎週週送的短襖,顧大家出了一半銀子不然李桂花那小氣樣能捨得?



    雪還沒下。



    黎家收起來的火爐早早擺出來了。



    村裡人去年買的,今年也差不多時間拿出來用,沒買的農閒了趕緊去十里村朱泥匠家買。王嬸家也是。今年水田收成好些,手裡富裕,加上去年孫子凍得直哭,天剛冷,大兒子便說要買爐子。



    王嬸臉色先是變了下,最後不情不願的掏了三十文錢給大兒子。



    買就買吧。



    今年訂爐子的多,朱泥匠說附近幾個村都有人來買,要排隊等個六七天再來拿。朱泥匠家這一年憑著燒爐子、燒大茶缸就賺的不少。這會老子坐在後院的爐窖前,手裡端著大茶缸,沒事喝口熱茶,盯著兒子幹活。



    兒子手藝不如他,還是要多看看。不過現在活多了,整天要他一人燒忙活不過來。



    朱泥匠說:“下雪前,你和你媳婦抽空去趟鎮上,給黎家的禮別忘了,一塊糖,黎大好像愛喝酒,再買一罈子酒,還有乾貨脯子,這些錢別省。”



    “曉得了爹。”朱泥匠兒子知道今年的進項全是靠顧書郎的主意,買那些個東西才能花幾個錢?



    別看大茶缸賣的便宜,可做起來也省事不費什麼功夫,鎮上村裡幹粗活的都愛用這個,黃泥也是村裡附近山上掏的,不要錢,柴火也是撿的,就是費把力氣,結果這個賣的最好最賺錢。



    更別提爐子了。



    “你看著拿,別寒酸了,我瞧著顧書郎是有大造化的。”



    朱泥匠兒子覺得爹又說高了,顧書郎是聰明些,琢磨的大茶缸也好使,可大造化就不成了吧?難道還能跟村裡秀才比肩了?



    過了幾日,附近各個村子的人來取爐子,其中就包括王嬸的兒子。這人去年見過,二十八封爐窖了才來,朱泥匠兒子記得清,還說家裡有孩子能不能通融下。



    想啥呢。你家有孩子不會提早來買,他家爐窖都封了,這要是拆開燒一爐得到年三十,還過不過年了?



    沒見過這樣的,心疼孩子那就早些時候來。



    王嬸大兒子買到了爐子心裡鬆了口氣,臉上也多笑,跟著朱泥匠兒子聊了兩句,說起今年莊稼收成好,有肥田法子。朱泥匠兒子聽了個模糊,啥肥田法子?



    他一問,這人含糊拿著爐子就跑了。



    回頭朱泥匠兒子跟爹說。朱泥匠說:“剛那人...是西坪村的?”



    “對啊,去年上門買爐子還說是黎家隔壁的,我記著呢。”



    朱泥匠來了精神,讓兒子把話仔細學一學,聽完後,然後說:“這次去黎家早早拜年,我跟你們一起去。”



    “啊?爹,這就不用吧?大冷天的冷嚯嚯。”



    “我和黎大說說話,你懂個屁,趕緊幹活。”朱泥匠踹了這不開竅的兒子一腳。



    十二月底,終於下雪了。今年雨雪沒去年來得早,村裡莊稼人都提心吊膽,等終於下了雪才鬆口氣,好了好了,下了就好了。



    黎週週前段時間做衣裳,給顧阿奶做了短襖後,給爹也做了一身。那塊靛色的布因為賣給杏哥兒一丈,剩下的做個短襖夠了,相公的袍子布料怕是不夠。



    “我衣裳夠穿,尤其是袍子,嫁妝袍子沒怎麼穿。”顧兆見週週想跑去鎮上再買一塊布給他做袍子,趕緊拉著手勸,這大冷的天走到鎮上,風颳在臉上跟刀子一樣,又累又冷的。



    “那塊新的藍色,你給你做件新襖子。”



    黎週週:“這料子這麼好,我穿幹活浪費了。”



    “瞎說。”顧兆先否定老婆說穿新衣浪費這句,然後跟黏皮糖一樣湊過去粘著老婆,笑嘻嘻撒嬌說:“我不是也有件藍色的袍子嗎?週週也做一件藍色的襖子,到時候咱倆新年時穿情侶裝,走出去都知道咱們是一對恩恩愛愛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