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43章 府縣生活3




    顧兆遞牌子,學著前頭的書生作揖道了聲早上好夫子。



    “進吧。”夫子檢查完將牌子遞還回去。



    顧兆這才入大門,順著臺階而上。等他走上去時,臺階上完旁邊松樹下有鍾亭,穿著校服的學生正敲鐘三下,顧兆問了時間,才六點四十。



    鐺鐺鐺三聲,古樸的銅鐘響徹整個清平書院。



    這是預備上課提醒還在宿舍墨跡的學生了。



    清平書院統共六個班,三個班是一個進度,然後按照成績排甲乙丙。比如清甲,就是進度前,顧兆上兩屆之前考中的秀才,成績都是廩生,清乙是增生、清丙是附生。



    官學也不可能你沒考中舉人,就免費供你一直念一直讀,讀他個十年八年的,那當然不可能。什麼都是有期限的。



    三年兩考,底線是六年。



    讀了六年,考了四次還沒考中,那就收拾包袱從學校滾蛋吧,給後來者騰位置。



    顧兆的班是平甲。差不多就是一年級一班。



    朱秀才比他早兩屆考中秀才,那就是二年級,清字打頭的班,然後按照成績劃分,不是在清乙就是清丙。



    顧兆找到自己班級位置坐下,將書、筆、硯臺、墨錠掏出來剛擺好,便有人上前同他打招呼,說他來了好幾天了,總算是遇到同屆的,你成績第幾,家裡哪裡人如何如何。



    “……”



    面對查戶口同屆的同學,顧兆臉上熱情一笑,說:“我剛就瞧同學你面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曾同場考過?”



    “會嗎?我家祖輩都是平安鎮人,在下姓鄭名輝,年二十有六,康景四十四年參加過……”



    鄭同學說的詳細,自報家門外,連什麼年考的童生,什麼年考秀才,考了幾次,今年考的名額尚可,排第六位也說的一清二楚。



    等說完了,顧兆正要回話,一聽鐘響了,便遺憾說:“等午間時,我同鄭兄仔細說說。”



    “好。”鄭輝也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坐好了,片刻,夫子進來上課,鄭輝也沒覺得哪裡奇怪。分明是他先問新同學的,怎麼到頭來他說的一乾二淨,連新同學姓名都不知。



    石榴巷黎家院。



    黎週週自相公出門後,先把早飯鍋碗收拾了,之後一人在院子,空蕩蕩的,他靜了沒一會,便進屋拿了麻繩出來,在院子拴了繩子,天氣好,將被褥曬一下,還有衣裳洗一洗。



    可這活簡單,前兩天該拆洗的都洗過了。



    做完統共沒多少時間,黎週週又閒了下來。如今院子不養豬不養雞,就不用去割豬草,也不用去河邊擔水了,以前去河邊洗衣時還能和杏哥兒說說話,現在真空著一人。



    黎週週站在院子發了會呆,盯著自己手看,不餵豬養雞連地裡活都不用幹,那相公之前誇他的,他都沒了,這不是成村裡閒人嘛。



    那怎麼能成。



    黎週週覺得不好,可不知道怎麼辦。他從小到大,都長在西坪村,出過院門就是去鎮上採買,第一次來府縣,這裡這麼大,人又多,都是生人,要他一人出門,說實話,黎週週心裡是有些怕的。



    隔著院子木門,外頭小孩嘰嘰喳喳的聲。



    “三娘、三娘,你別惱我,我給你帶了紅豆包,可甜了。”



    “我阿孃說了,不讓我吃你的東西。”



    堂屋空的那間門臉鋪子,隔壁熱鬧買賣聲也有,模糊幾句,什麼三文錢收好了,才出爐的豆沙包。也有婦人高聲喊的小文摸了個豆沙包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男人回:“吃了就是吃了,這有啥,娘那是你孫子。”



    “我不心疼我孫子誰心疼,小文吃了我能說啥,還不是不知道給誰拿去了。”



    這聲音高了些。



    黎週週站在院裡聽得一清二楚,跟著昨日事情對上了。隔壁人家賣包子饅頭鋪子,就是姓許。昨個拿蟲嚇唬張嫂家三孃的小子就叫許文斌,應該是隔壁人家老婦的孫子。



    許家旁邊是張家,賣醋的。



    他家另一邊隔壁是賣芝麻餅和餛飩的,還不知道姓什麼。



    就是這吵鬧聲和吆喝聲,把黎週週喚了過來。以前和爹搬到慌基地去,當時睡在地上的茅草房,夜裡風吹著,嗚嗚嗚的像是鬼在叫,那些阿嬸阿叔還故意逗他,給他說什麼夜裡鬼一叫,就是來抓孩子去的。



    他那時候就怕,怕的不敢閉眼睡覺,還尿了褲子。



    後來就不怕了,他也不知道咋就不怕了,可能白日裡想阿爹,還要幹活,睡得時候餓肚子,想明個有什麼吃的,就不怕那些鬼了。



    再後來爹要忙地裡莊稼活,屋裡缺鹽吃,衣裳破了縫了又縫穿不上了,爹一人在地裡忙活,回來屋裡見不了葷腥,總不能爹忙了一天回來沒個可口飯吃,他就一人壯著膽子去了鎮上。



    那時他十三,第一次走去鎮上買鹽買肉。



    當時路上也怕,買東西也慌張,怕有人搶、誆騙他的肉和鹽。可第一次去完回來,屋裡吃飯有鹽了,爹能補一補了,黎週週第二次去鎮上就沒那麼怕了。



    如今在府縣,不過就是比鎮上大些許,怕什麼?



    再說他現在也比十三歲大了許多。真找不回來路了,能問人啊,他還知道相公書院在哪裡。為啥要躲在院子裡不出去。



    黎週週想明白了,擦洗了手,去屋裡拿了些錢,鎖了院門,打算去外頭轉轉,也不多跑,就去前頭正街上看看。



    看看府縣裡人怎麼過日子。



    正街上熱鬧著,門臉賣的吃食,對面小販攤子擺的,不過營生都是岔開了,小攤上買頭繩、荷包、絛子的,或者是豆漿豆腐腦這類,還有賣菜的。



    黎週週每次瞧賣菜的都新鮮,因為這裡擔著擔子賣菜的,會摘菜,將菜底下泥土都弄的乾淨,皺吧點的葉子也摘了,像是菘菜,以前後院就有種,想吃了就去拔,還沒買過。



    如今這裡十來顆菘菜要三文錢。



    黎週週自然心疼錢,家裡院子一側空著的,倒是能收拾出來種上菘菜、白菜、黃瓜,蔥蒜等小東西。



    也不知道哪裡有賣種子的。



    “顧秀才夫郎。”



    張記醋鋪,周氏打眼就瞧見昨個兒見過的夫郎,只是剛喊完就反應過來了,叫什麼顧秀才夫郎,這夫郎可是主家,便改口又喊了聲:“黎週週。”



    雖然對方是哥兒,也結了婚,但畢竟還隔著男女,不好叫週週,太過親了。叫聲黎夫郎就可,不過周氏想著黎週週相公是秀才,想著倆家親近一些。



    黎週週聽了聲上前。



    醋鋪現在沒客人來買醋,就周氏一人守著鋪子,男人在後頭做醋。



    “張嫂好。”



    “欸好。”周氏笑臉應了聲,問:“這是出來逛逛想買些什麼?”



    黎週週便問哪裡有賣種子的,想買些種子。



    “誒呦你還有這閒工夫,都是秀才的夫郎了,想著清福多好,還要種菜啊?”周氏嘴上說完客氣話,熱情指了路。



    等黎週週一走,男人進來送醋,問剛說什麼。



    “還不是我昨個兒跟你說的那家。”



    “上門贅婿秀才?”



    “不是,是他夫郎,姓黎的。”周氏一邊搭把手,和男人抬著大醋缸給外頭的添上,一邊說:“你說說都到府縣來讀書了,人還想著給院子裡種菜,別到時候,又要抱一窩雞,嘰嘰喳喳的雞屎又臭。”



    男人說:“鄉下來的改不了習慣吧。”



    府縣裡人家養雞的不少,石榴巷就有一大半養著,平日裡吃蛋方便,養起來了吃個肉也好。



    周氏是嫌麻煩不養,再說她家就三個丫頭,家裡鬆快,沒得費那功夫還要打掃雞屎,就是找個話頭說說,秀才又如何,過得還不如她家呢。



    按照張嫂指的路,是在東面。



    黎週週越走越覺得眼熟,後來一看,這不是之前相公考試時住過的客棧嗎,還有旁邊沒多久就有書齋,之前相公便來這裡看書。



    種子鋪子是在巷子裡的小鋪子。



    黎週週買了種子,也沒急著回去,從巷子出來書齋旁邊沒幾步有家成衣鋪子,站在外頭往裡瞧,就掛著清平書院的衣袍。黎週週便進去了,一問才知道,也不是誰都能買的。



    “要拿著書院牌子來買。”



    “我家相公在書院唸書,我們才來。”黎週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