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89章 京中翰林17




    要是別人顧兆肯定不開這個口,能開口那就是‘自己人’,他在京裡就鄭輝家、嚴謹信家,還有樑子致梁師兄這位。前頭兩位都和他差不多,鄭輝是家裡頭給錢接濟,不然以鄭輝那月奉,供著一府過日子也緊俏。



    嚴家就更不提了,本身在京中沒底子沒根兒,二哥又不是經商人,一門心思鑽研學問和報效國家,家裡日子過得真是緊巴清貧,全靠柳樹了。



    數來數去便是梁師兄。



    “梁師兄家中還有做買賣?相公你怎麼知道?”黎週週好奇,這個不好問。



    顧兆說:“梁師兄從七品官,月奉就和我之前一樣,他家宅子是個三進,院子裡還養了蘭花海棠芍藥這些名貴,請了廚子僕人,以前每天去上班,就從沒見過官服褶皺,都是熨帖,吃東西也是全看口味,不在意銀錢。”



    這樣生活習慣那就是從小養尊處優養出來。



    顧兆一問,樑子致也沒藏著掖著,顧兆聽完,好傢伙他這位師兄嘴上說就三間鋪子不值什麼錢,胭脂水粉鋪子,地理位置還都是正街上。



    “……勻你一個管事,先借著你使使。”樑子致說完了,又說:“我在城外還有一個莊子,雖然小了些,但有一處活水是熱,我修了溫泉池,等冬日了,可以去泡泡。”



    梁師兄清貴有錢!



    黎週週聽完心裡那塊石頭就掉了,不過話說回來,“咱們得了梁師兄幫忙,是不是該上門走動拜訪一下?”說是後頭家眷互相來往。



    “梁師兄夫人在滁州。”顧兆嘴裡說客氣些,因為都是他猜,跟著週週說沒事,在外頭就不能亂講話了,說:“師兄和老師心裡頭似乎是有結,具體我也不知道,梁府下人嘴又嚴實,我第一次去師兄府裡順嘴問了下,要是做客自然要見了師嫂,師兄臉色如常,十分客氣說人在滁州。”



    黎週週:“會不會和鄭大哥當時情況差不多?”



    “不像。”顧兆搖頭,“師兄提起來這位梁夫人,像是說外人,以師兄品性,不會做糊塗事。”



    鄭輝當日是年輕叛逆期,可樑子致不像是叛逆期,這人冷清,心裡看事透徹,跟著老師有幾分像,都是不慕名利高潔人士。



    哪怕不愛了,娶進了門,梁師兄也該與夫人相敬如賓狀態,怎麼會分居兩地十年之久?顧兆更覺得,滁州那位梁夫人不知道是真存在,還是假。



    這些話就不能說了,顧兆知道梁師兄人好品行可靠就成了。



    當日他和二哥‘大禍臨頭’,整個檢討部門趙大人、田大人都客客氣氣疏離,唯獨梁師兄替他著急,叫他去府裡幫他琢磨路子,還跟他說別怕,實在不行了他去求伯父。



    顧兆才知道梁師兄‘官系網’。



    梁伯父沒在京中當官,在浙,做是都轉運鹽使司,別看是從三品官,可這官肥啊,大曆百姓吃鹽買鹽那都是官方價,朝廷握在手裡,能做鹽官一把手,說明很得聖上信任。



    小小翰林院,藏龍臥虎。



    後來顧兆沒事了,跟師兄道謝,樑子致不在意擺擺手,“我可沒出什麼忙,再說我即便是寫了信求伯父,怕是回信只有一紙責罵,我啊是滁州梁家最沒出息一脈了,不說這個了,師兄替老師來問問你學問。”



    可那個關頭,梁師兄那句話,顧兆是承情。



    梁師兄家管事也姓梁,是滁州梁家帶來家僕,中年男人,打扮乾淨利落,穿著一身做舊窄袖口袍子,跟著夥計區別開來,幾分體面又能幹活。



    袖子窄。



    會識字、打算盤、記賬,一雙眼尖亮,畢竟之前是賣水粉胭脂,伺候那些清鋪子貴婦都不在話下,如今管個滷鴨鋪子也是輕輕鬆鬆。



    最主要梁管事是個不藏本事,給蘇家四人費心費力教。



    也從不往後頭做滷鴨灶屋去。



    這些柳樹看了幾日,回來跟週週哥說,不住地比大拇指誇讚梁管事,“……我跟著學,都學了好多。”他之前處理事就太過浮躁了,看看梁管事就知道圓滑。



    “梁管事還教我怎麼看帳,他看不懂我記賬本子,就拿他跟我賬本子對,教我怎麼看賬,以後要是鋪子做大了,沒法親自管,以防底下掌櫃動手腳,這賬本細節能看出來。”



    黎記滷煮原是一天三十隻鴨子,後來沒十天,在梁掌櫃經營下,又招了兩個宰鴨子洗鴨子婆子,一天能賣五十隻鴨子。先前自然是不能算租院子本錢,這個貴了,光是刨去工錢,鴨子本和大料柴火這些,一天入賬有四十兩了。



    洗鴨子婆子每個月是半兩銀子,兩人就是一兩。



    蘇家四人也按照半兩給,這就是二兩。



    柳樹多些,一個月還是按照在府縣是工錢開二兩銀子。



    梁掌事原是推辭不要,最後思量一二說:“那就給我原先鋪子一半吧,如今買賣營生才做,前頭要緊著些,要是生意好了,年底還勞顧夫人給發個大。”



    柳樹快人快語,一問,三兩。那原先梁掌櫃一個月就六兩銀子?



    梁掌櫃笑呵呵默認了,他管著三個鋪子,地段最好那個一個月光是盈利就有七百多兩了,地段不成少了些也有三百兩銀子。他在滁州蓋了大院子,出來跟著少爺,年底了少爺還給包一百兩銀子。



    這些話不提了。



    柳樹從梁掌櫃這兒窺探到了大戶人家家僕那也比他們小門小戶還有錢,不過也沒往偏處想,他家雖然清貧日子緊了些,但相公做官,以後大白也做官,梁掌櫃吃喝痛快,家裡銀錢不愁,可也有別愁法。



    而蘇家四個小,聽到這月銀工錢,一個個骨子裡血都來回翻湧,他們不識字不明理,想不來柳樹那些想法,什麼子孫後代當官了,不做家僕了,肚子都填不飽,屋裡都是亂糟糟,哪裡有那麼高遠想法,只記得一個月六兩銀子。



    夜裡四人都睡不著,兩兩一個房間裡摸黑說話。



    “梁掌櫃原先就六兩銀子,頂了我家全家三年花銷。”蘇佳渝在夜裡眼裡透著明亮,翻身側著看小堂叔,“你說咱們好好學了,以後一個月能不能有二兩?”



    蘇佳英也睡不著,“你沒點骨氣,我也想做掌櫃,憑啥蘇石毅蘇石磊成,咱倆不成?反正哥兒痣也不明顯,要是做掌櫃一個月能拿六兩銀子,我就不嫁人了,當成個男人在前頭頂事!”



    “不嫁人啦?”蘇佳渝翻身坐起來。



    蘇佳英:“你小點聲,別被人聽見了。”



    “小堂叔你還知道你說話有多,多害怕話,哥兒咋可能不嫁人。”蘇佳渝才十三,見小堂叔不說話了,心裡害怕,偷偷鑽到小堂叔被窩倆。



    蘇佳英沒好氣說:“你幹嘛?”



    “你別生我氣。”蘇佳渝抱著小堂叔胳膊,小聲說:“其實我也想當掌櫃,當了掌櫃大傢伙都聽他話,做事也好,賺錢也多,多好。”



    蘇佳英嗯了聲,其實也沒多少氣,就是剛他脫口而出話,被小渝咋咋呼呼嚷出來,他也覺得太怪了,有幾分沒臉。



    “可哥兒姑娘都要嫁人,我之前在屋裡時,偷偷聽阿奶和我阿孃說,說我吃多模樣也不好看黑秋秋,趕緊早點給出去,省一口飯,我阿孃心疼我,說我才十二,在等幾年……”



    蘇佳渝腦袋擱在小堂叔肩上,“我不想去別家,我害怕,我要是一個月能有二兩銀子,那就攢著,攢多了拿回去給阿奶看,我能賺錢了,家裡不缺我這口飯吃,別趕我走了。”



    蘇佳英摸了摸小渝頭髮,他家也差不離,嘴裡咕噥說:“反正就算不當掌櫃,咱們也要好好幹。”可心裡還是想憑啥不能當掌櫃,他可比蘇石毅會說話還機靈。



    隔壁房,蘇石毅和蘇石磊也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