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184章 功成首輔21




    她人瘦,生了白髮,樣貌顏色早已褪去,頭髮更是梳的簡單髮髻,不愛用首飾,一根木簪彆著,身上著的衣裳也不是名貴料子,卻說不上的文人骨子裡清雅風度。



    逛鋪子的昭州婦人見狀,就是那些熱情高嗓門的,現如今也安靜下來,不敢上前叨擾,只是眼中羨慕,不過沒想到,這位老夫人看似不好相處,還主動同她們講話呢。



    “我來買衣裳的,本覺得苧麻便宜不如流光綢,您一穿我覺得倒是怪好看的。”



    “您這身真是好看。”



    聊起來了,其中一婦人便帶著喜氣說:“我家兒子定了親事,秋日來就要成親,想著來這兒買一些好料子,送去女方家中,人家女方可是在廠子裡做工的。”



    這便是炫耀新兒媳是工人了。



    其他人自然是誇讚,說找了個好兒媳。白茵在旁聽著,昭州的婦人們很愛說廠裡做工的女郎,提起來便是羨慕,也愛講學校上學的女郎,反正要讀書識字進廠做工幹活,相貌倒是放在了後頭。



    昭州百姓臉上積極上進的樣貌,不是一朝一夕改的。



    白茵也愛聽學校的事,她知道,女子哥兒皆可入學,連著福寶也在學校上學,裡面教授識字算術記賬種田繡花。



    再等後來,暑假結束了,白茵去了學校講課教畫畫,回來許久,同孫沐說:“昭州甚好,若是他能託生,就託生到這裡。”



    “他想如何便如何。”孫沐道。



    他時常覺得明源並沒有離去,老妻也是這般想,若是明源真的執念在身放不下,跟在他們夫妻身邊,如今到了昭州也能見見這昭州學校哥兒女郎的風貌,若是捨不得京裡的子致,那便陪著子致。



    總歸他高興了。



    或是投胎託生了,忘了前塵種種痛苦,也好。



    夫妻二人相識,默默許久,終是徹底放下了心結。



    就說孫沐夫妻來昭州的第二日,梁江得了消息便主動來拜訪,身子不爽利的梁母聽聞也起來帶著孫兒來黎府拜訪,是姿態放得低,言辭間希望孫先生教授孫兒讀書識字。



    孫沐聽懂拒了,他這一輩子,顧子清便是他收的最後一個徒弟,便說官學也很好,他會去官學講學,讓孩子早早去官學開蒙就好。



    梁江一家拜訪完了,陳大人一家也來——陳大人極為佩服喜歡鶴仙人的詩,自然是要一睹其容,若是能說兩句詩,那就更高興了。



    第五日,隔壁院的容燁登門了。



    “二皇子是否曾經戲言要納明源為側妃?”



    容燁點頭,“是。”



    “那便與你無關,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或是別的計謀。”孫沐一生讀書講學,閒雲野鶴淡泊名利,他不喜朝堂鬥爭,不喜那些人因為權勢用計謀手段。



    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面容平靜,說:“一如過往,不曾相處。”



    意思那就和以往一般,是陌生人,該如何便如何。孫沐依舊不喜權勢陰謀之人,對容燁那就是不打交道,沒什麼關係。



    這事便作罷。



    容燁卻眉目略有一些失神,還有一些落魄,卻快速的掩藏中,極力保持著世家子弟的風骨,起身拱手作揖離開,只是踏出門時,展露出幾分的悵然若失迷茫來。



    有時候漠視不在意,於處心設計,心中愧疚難安的人才是說不上來的難受吧。



    容燁本來心存死志,眾叛親離,無親無故孤身一人拖著病體來昭州,便是想死前看看昭州是什麼樣子,看看大名鼎鼎用著夫郎身份被眾人提及的昭州商黎老闆。



    到了昭州,治傷,幾次生死之間掙扎,他這一條命竟真的留了下來,但容燁茫然了,他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以什麼身份活下去,便主動吐露說他曾經設計做下的錯,他知道黎週週的相公認了孫沐為師。



    那他於黎家人來說,該是仇人的。



    可沒等到黎週週同他相公趕他出府,沒等到被指著罵他作惡,日子一天天過去,看似苦悶痛苦,卻真的過來了,堂屋的冰山一日復一日,從未斷缺,還有送來了治傷祛疤的藥。



    ‘……霖哥兒就想起你來,買了回來才想到小田那兒也有,也不知道真假還得小田先檢查檢查看看是不是能用’。



    他如今喪家之犬都算不上,身上也無貴重財物,並無所圖。那就是真的單純的在關心他。



    傷好了,人也好起來吧。



    容燁唸了一遍,卻難安,然後便等來了孫沐及其妻子,聽聞府中來的客人是誰後,容燁有些慌,還有幾分的怯。



    等真的賠罪,沒了過往牽絆。



    容燁好像也沒留在黎府的理由了。



    七月底,昭州商年中大貨發出,今年不一樣了,多半大半是發去中原,還有一小部分發去鄚州忻州,三州城相通的水泥路修好了,這去往其他兩州城的貨是有忠一忠三押的。



    水路依舊是王堅看,陸路是蘇石毅看。



    這次的陸路車隊馬車輪子全都換成了橡膠輪胎,從底下各個府縣運送到昭州城時,圍觀瞧熱鬧的有城中百姓,還有商賈,見這馬車輪子都是黑的,自然好奇起來。



    “這輪子怎麼是黑的?”



    “是不是塗上黑的吉利啊?”



    “我只聽過紅的吉利討喜,可沒見過黑的吉利。”



    這倒是,辦喜事那都用的紅色,要是用黑色那豈不是——



    呸呸呸。這昭州商要出貨,可不能說些不好聽觸黴頭的話。這些商賈把心裡想的也打消掉,更別提念出來,商人們忌諱這些,便糾正回了正軌。



    “這黑的到底是啥?我瞧著好像比以前走起來輕快了?”



    “以前裝了貨,走在水泥路上也壓著印子,自然我說的是灰塵印子,現在——”這人本來想吹捧幾句黎家,結果一看水泥路,這些車走過去水泥路上的印子更明顯了,還是帶花紋的。



    “……”



    大傢伙便哈哈笑話這想拍馬屁沒拍好的。這人惱羞成怒,便說:“那你們說這是什麼?我是沒見過,但黎老闆既然能用在車隊輪子上,定是好東西,現在還沒在市面上見過。”



    藏著不賣,那肯定更是好的寶貝,或是極為難得。



    “我之前見過顧大人車輪上用過,當時還好奇也問了,沒打聽到。”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好像從岷章回來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