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230章 盛世一統15




    “你家老小不是沒考上嗎?”劉花香直言,還在她跟前吹牛。



    李桂花說:“陽陽才多大,夫子都說了,我家陽陽機靈,今年差那麼一點點,恩科就是讓他試試,明年指定成的。”



    顧晨考上童生了。



    劉花香懶得同李桂花扯嘴,反正她家健安也考上童生了,沒成想今年族學蓋好了,這麼快就童生考中了。



    好呀好呀。



    院子裡熱熱鬧鬧的,黎大避之不及,只讓下人記得給大傢伙添茶送乾貨,兩家孩子考中了,雖是童生也是喜事。黎大還給包了銀子喜錢,給顧家那份,也是替兆兒包的。



    都是小輩。



    不過這喜事再高興,快一月了,院子整日這般,黎大都怕了——他一個鰥夫能同村裡婦人說話嘮嗑嗎,像什麼話。



    於是在京裡車馬來接時,黎大可是痛快,“收拾收拾,趕緊上京,別耽誤了。”



    回去還收了一車的農貨,醃菜醬菜,五穀雜糧,還有一些信。



    李桂花幾人見黎大要走,當屬最捨不得的了——沒了免費茶水點心果子吃,還有這院子說話,黎家的椅子也舒服,還有下人伺候。



    唉。



    黎大是逃似得回京,回頭望著村裡的景緻,其實臉上是笑呵呵的,褶子也深了,“……偶爾回來看看就成咯。”



    回去路上打尖住店,不算太快,越是往京裡去的方向,越是近了,客棧裡吃飯的讀書人就多了,人多得拼桌,拼桌吃飯自是要聊天,要是拼了一桌讀書人,那話題更多了。



    黎大是大老粗,聽不懂學問之乎者也的說話,可有一天他聽懂了。



    “也不知道自此主考官喜好什麼?或是辭藻華麗,或是引經據典,還是平實卻深刻?”



    “我聽到消息了,咱們這次主考官來頭可不小。”



    “黃兄可否仔細說說?”



    大傢伙都安靜下來,聽這位黃兄說,這位衣著比他們好,聽說家裡經商,消息自是比他們靈通些。當然有些舉人不屑與商人之子同坐,都在隔壁桌,這會聽到主考官三字,只能話停了,咀嚼聲小了,偷偷聽這邊怎麼說。



    黎大是吃著麵條沒當回事——同他無關。



    “聽說是首輔大人主考,這位首輔顧大人你們知道吧?”



    黎大吸溜麵條聲也停了,差點都嗆住了,說的是兆兒?那聽聽,看這些讀書人說啥呢。



    “自是知道,《三年兩考》就是顧大人修撰的。”



    “顧大人入過翰林編過書下放過苦不堪言的昭州……”



    那昭州倒也沒苦不堪言,剛去的時候是窮了些但民風淳樸,現如今更別提了,比中原還要好。黎大想。



    “顧大人我輩楷模。”



    “咱們這屆恩科,若真是顧大人主考,咱們便是顧大人的門生了,真是幸哉幸哉。”



    幾位一頓拍馬屁誇讚。



    黎大聽有人誇兆兒,也樂呵呵的高興。



    “是哪個入贅做上門婿,還是娶了個哥兒的顧兆嗎?你們這些人,現在連臉都不要了,吹噓這樣的人,失了風骨,枉為讀書人。”



    黎大皺眉,臉上笑也沒了,他看說話的人。



    “你這後生,剛嫌人商人之子不想和人一桌吃飯,咋又偷聽人家那桌子講話呢?你這偷聽就是讀書人風骨了?”



    “那你這骨頭輕了。”



    剛說話捧顧兆的那桌便噗嗤笑出了聲,偷聽的則是臉氣得漲紅,他現在也是功名在身,看著數落教訓他的人,六十左右的老者,穿衣也是尋常,便出言道:“你一老漢,懂什麼?識過字?讀什麼書?”



    “不識字不讀書,下田的老漢,不過做人道理我是知道的。”黎大正色,說:“顧兆他入贅不假,可在村裡時琢磨出讓天下百姓田裡肥的肥料,在京裡時寫的書你們這些讀書人看了沒?有沒有用?在昭州時,你去看看,那邊百姓日子如何?”



    “你這讀書人,考了科舉功名是為了做官,做官又是為了啥?為了面子,還是為了好聽,他雖然家裡經商,可經商又怎麼了,沒商人你吃的醋糖穿的衣裳你自己會做會織嗎?”



    “做人骨頭要正,其他的那都是身外物。”



    那舉人被個老漢教育了,自是不甘,大放厥詞,引經據典,見對方聽不懂,是拽著文罵黎大是個騾子牛馬。



    另一桌自是皺眉,有的不願生事端,有的站出來替黎大解釋。



    黎大說:“騾子牛馬算啥罵人的,都是好畜生,不像他,他還不如呢。”



    不如畜生。



    這下火架起來了。



    黎大看此人漲的臉紅脖子青,怕被他氣出好歹來,就說:“你彆氣了我不同你說了,你這後生年歲還不如我,怎麼身子骨這麼差,還咋當官?”當初兆兒可是騎馬沒日沒夜趕路,幾個地方來回跑的。



    這人就衝了過來,拿頭撞黎大。



    自是有護衛擋住了,口喊:“老太爺沒事吧?”



    “沒事沒事。”



    撞人的一看這陣仗,還有被護衛叫的老太爺,當即是不知道怎麼辦了,這人難不成是商賈?有來頭的?他心中憤憤不平,只等他考中當了官,定要把這老漢打板子發落。



    “唉。”黎大嘆氣,說:“我本來也不想說的,你說我家孩子,我這當爹的,當然坐不住要跟你掰扯掰扯,算了算了,走吧。”



    護衛應聲,套馬的,搬東西的,繼續上路。



    只是有人路過那眼裡藏著不忿的舉人老爺身邊時,護衛‘好心’說:“我家老太爺姓黎,我家大人姓顧,入贅上門做的婿。”說完便揚長出了門。



    客棧那些看笑話熱鬧的讀書人,等嘴裡嚼了那幾句話,一個個面面相覷,全都啞了聲,許久——



    “顧、顧大人的爹?”



    “黃兄,顧閣老入贅的夫人姓什麼?”



    黃兄恍恍惚惚答:“姓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