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42章 第 42 章

    奈何沈吉自大狂妄,沈家也低估了魏氏的手段。

    百年皇權更替,魏氏始終高坐明臺,靠的從不是仁慈與所謂的清高氣節。沈吉的父親白髮蒼蒼,仍要恭敬地向一個小輩連連道謝,沈吉卻狂妄自大,臨走之際仍嚷嚷著要讓薛鸝給他賠罪。那幕僚笑道:“待薛娘子回來,必定會親自去見沈郎君。”

    ——

    不過三日,沈吉便隨親眷四處跪著求人將他父親救出牢獄。

    魏植給的好處的確有應允,然而沈家在吳郡猖狂多年,且如今淮陰王也反了,只要想找出沈家的錯處,沈家自然是破綻百出。即便他們無錯,如今得罪了魏氏與平遠候府,那便也成了錯。

    梁晏並未將小小的一個沈吉放在眼裡,因此沈家人入獄後,他身為掌刑獄的三公曹辦理此案,沈吉求人也求到了平遠侯府。

    恰好梁晏正因沈吉在洛陽酒肆中對薛鸝出言不遜而惱火,正要捉了他教訓一番,便見他送上門來。梁晏幼年在軍中雖平遠候歷練,不是什麼體弱的世家子,將沈吉打得連連哀嚎。

    最後沈吉迫於無奈,終於想到了那個被他輕視,被他屢次羞辱的薛鸝。

    魏府中人依舊恭敬地放沈吉入了府,這次他卻神情懨懨,面上透著拘謹與小心翼翼。

    薛鸝在水榭中煎茶,見沈吉一改往日的囂張,猶如喪家之犬般來求她,心中絲毫不覺得意外。她也是來了洛陽才懂得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起魏氏這等豪族,區區沈氏又算得了什麼,即便是平遠候府打爛了沈吉的臉,他對外也只敢說是自己摔出的傷。

    薛鸝身旁還有幾位府中的娘子,她不想叫人看了笑話,便出去迎了沈吉。

    荷花白的褶衣,下著丁香紫交窬裙,低綰的髮髻更顯她婉約秀致。薛鸝蓮步款款走向他,面上略帶怯意,小山眉微微蹙起,眸光閃爍,像是在害怕他。

    沈吉見她越發貌美,一時間晃了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薛鸝在離他兩步的時候停下了,垂著眼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語氣卻冷漠至極:“你若跪下給我磕三個頭,我便叫宴郎放了你父親如何。”

    沈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反應過來後暴怒至極,然而見薛鸝依舊神態柔婉,以為她心頭有氣,若他當真叩拜了,興許便能救父親與幾位叔伯的性命。他咬緊牙關,說道:“此處人多,換個地方我便給你賠罪。”

    薛鸝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模樣地盯著他。

    這便是不肯的意思了。

    沈吉氣到緊攥雙拳,胸口劇烈地起伏,好似叫人狠狠地抽了他耳光一般,面上都在發燙,下一刻只好撩起袍子作勢要磕,才跪下去,薛鸝便猶如被他嚇到了,忙後退了兩步。

    他心中怒火正盛,哪有心思揣摩薛鸝在想些什麼,只好磕了下去。然而磕完了頭,不等他起身,便有一雙纖弱的手臂來扶他。

    沈吉聞到女子香氣,心中一軟,說道:“此事我不會怪……”

    他話未說完,便聽到女子的嗤笑聲,她鬆開手,冰涼的袖角從他手背上滑過,像是條蜿蜒而過的毒蛇。

    她低垂著眼,神情依舊可憐,嬌柔的嗓音卻像是淬了毒。

    “蠢貨,我騙你的。”

    薛鸝的聲音很輕,外人看著似乎是她在好言好語地勸慰沈吉。

    “不必費心替長史求情,你若當真掛念他,不如先到地下等著,興許還能早日父子團聚……”

    她的一番話如同火上澆油,眼看著往日任由他羞辱的女子,如今踩在他頭上奚落他,帶來的屈辱與憤恨是梁晏乃至魏氏所不能相比的。沈吉幾乎立刻念被怒火衝昏了頭,如同對自己的妾侍那般,揚手便要教訓薛鸝。

    薛鸝驚叫一聲往後摔去,不等沈吉踢上去,立刻便有三兩人上前按住他,而後侍女們紛紛來扶薛鸝,她眼角噙著淚,聲音顫抖地說:“過去的誤會我已同沈郎君賠罪,可令尊之事我實在愛莫能助,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以至要動手欺負我,實非君子所為!”

    沈吉愣了一下,隨即破口大罵:“賤人!娼婦!膽敢顛倒黑白戲耍我!”

    薛鸝嚇得縮到銀燈懷裡,立刻有侍者看不過去打了沈吉的嘴,直打得他說不出話來,才綁了他的嘴將他丟出府去。

    此事過後,沈吉的罪過便成了謀害魏氏的女郎,傳言更甚的說他是行刺梁晏的未婚妻。以至於他四處求情,卻無人敢理會他,甚至為了討好魏氏與平遠侯府而落井下石。沈吉落魄到只能混跡下等酒肆,與他最不屑的庶族同坐,醉醺醺地咒罵著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