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公子 作品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合一【81w、82w+】

    當時,烏啼之火正站在落月之木的樹梢上。

    小火苗鳥裡鳥氣地啼叫了一聲:“大石頭,你把它弄死了!”

    滿霜之石:“我沒有……”

    烏啼之火激烈地拍打翅膀:“不對,沾到你的力量後就死了!”

    滿霜之石很堅持:“不是我……”

    一火一石跨物種爭論了好久,吵得落月之木都站出來拉架。

    “你們不要再吵啦!”

    烏啼之火哼了一聲,拍拍羽翼飛走了。

    目送金色的鳥兒飛向無垠的天際,過了良久,滿霜之石終於不再咬牙堅持。

    他有些低落地對落月之木說道:“我知道,是我……”

    ――那顆被長風送來的種子,確實是因為他的緣故而死。

    夾在兩個朋友中間,那是落月之木第一次體會到無措。

    她不知道要怎麼安慰漂亮的大石頭,於是便從自己身上抖落下一片又一片的葉子,用這些碧綠剔透、宛如翡翠水晶的葉片覆蓋住石頭的表面。

    這些葉片像是一件毛茸茸的小毯子,在滿霜之石身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落月之木喜歡這樣。

    她用樹葉蓋滿石頭,就好像在石頭上做下只屬於自己的標記。

    黑白顏色的石頭被打扮一新。

    於是,滿霜之石傳遞過來的感情裡,重新充滿了雀躍和歡樂。

    對於滿霜之石來說,烏啼之火是燙的。

    它熾熱、吵嚷、煩人,三千年見一面就足夠,甚至還有點多。

    而落月之木不一樣,她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一石一木相依相偎的木石之盟,滿霜之石願意讓它綿延到永遠永遠。

    滿霜之石緩慢又鄭重地說:“我好喜歡。”

    又過了許久,烏啼之火終於飛回。這時,他們都忘了之前吵過的那一架。

    一石一木專心致志,聽烏啼之火對他們講起外面的故事。

    在烏啼之火口中,凡是被落月之木的葉子光顧的土壤,第二年都開放了成簇的燦爛的花。

    一石一木都十分不解:“什麼是花?”

    提起這個話題,烏啼之火簡直驕傲極了。

    他說:“比大石頭好看一萬倍,和小樹苗一樣好看,只有我千分之一好看的東西,就是花了。”

    滿霜之石毫無反應,戳了半天,才回了一個:“哦。”

    烏啼之火猛扇翅膀:“你為什麼不激動?

    滿霜之石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都已經這樣了,只有你千分之一好看的東西,不看也罷。”

    烏啼之火:“???”

    小火苗瞬間暴怒,連頭頂的羽冠都燒高了三尺長。

    他本來就是三件神物裡,說話最快的那個。

    在狂噴了滿霜之石一通後,誰都沒聽清他在鳴叫什麼。

    烏啼之火氣哼哼地跑掉,在跑之前,還沒忘記從滿霜之石身上薅走許多他收集的葉子。

    ――小火苗要把那些葉子都埋進土裡,讓第二年的大地開出更多漂亮的花。

    滿霜之石:“你拿我葉子?!”

    滿霜之石:“你回來!!!”

    只可惜,他表達抗議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烏啼之火飛遠的速度。石頭也沒有長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火苗飛走。

    最珍愛的小葉子被薅走一大把,滿霜之石要氣死了。

    還好落月之木仍陪著他,也從樹冠上搖下葉子送給他。

    滿霜之石想起小火苗之前的話,疑惑地問道:“什麼是花?”

    對於烏啼之火的描述,滿霜之石並不相信:“沒有東西,可以和你一樣好看。”

    也正是在這一年,落月之木開出了她的第一朵小花。

    落月之木是這樣的喜歡這朵花。

    以至於花兒剛剛從花苞狀態綻放開來,就被落月之木輕輕搖落,讓它美麗地妝點在滿霜之石上。

    ――世上最好的東西,當然要拿給相伴最久的朋友分享。

    這朵美麗的小花,讓滿霜之石投注了全部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收藏著花兒,並對落月之木說:“這就是花?果然還得是你。”

    那時,他們的意識溝通已經非常熟練,很少傳達出如此語焉不詳的信息。

    落月之木疑惑:“什麼?”

    滿霜之石堅定地回答道:“烏啼是錯的――世上沒有東西可以和你一樣好看,除非那是從你身上開出的花。”

    言落月望著眼前這一幕:石頭和巨木相依相偎,在黑色的滿霜之石上,蓋著裡三層外三層的翠綠葉片,最頂端還落著一朵剛剛綻放的鮮花。

    然後,言落月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會以“言”為姓。

    從字形上看就能知道,“言”這個姓氏,肖似極了石頭上鋪著三四層葉子,又小心地挽留住一枚初綻花朵的樣子。

    這不是言語的言,也不是言談的言。

    ――這是在時光記憶裡,獨屬於落月之木和滿霜之石的“言”。

    落月之木越長越高大。

    烏啼之火和滿霜之石的靈氣都被供應給她,她又將陰陽之力調和成一個循環。

    於是,這個世界就越來越適宜生存。

    有一天,烏啼之火從遠方飛來,它華美的火苗尾巴,看起來短了一截。

    落月之木很震驚:“是誰打了你?”

    滿霜之石也很訝異:“是誰打了你?他真好。”

    烏啼之火一聽這話,瞬間暴怒。

    它翅膀一展就跳上滿霜之石――就和它們沒有遇見落月之木時那樣。

    兩種極致的生死之力相互碰撞,一火一石,噼裡啪啦地打了一架。

    打完架後,烏啼之火跳上落月之木的枝丫,梳理著自己火苗構成的羽毛。

    他驕傲地宣佈,自己裁下一截尾巴,掛在了一個世界上。

    那團由它尾巴構成的火焰,從此會在那個世界裡東昇西落,讓世界充滿生機!

    後來,落月之木得知,那個世界叫做“人界”。

    在烏啼之火這樣宣佈的五十年後,它就灰溜溜地飛了回來。

    這一次,烏啼之火的尾巴又短了一截,並且它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滿霜之石身上啄下了幾朵霜花。

    “孤陽不生,要有月亮!”

    在落月之木和滿霜之石的聯手譴責下,烏啼之火有些狼狽地辯解道:

    “人界和妖界裡,還差兩輪月亮!”

    在養出自己漂亮的火焰尾巴之前,烏啼之火實在捨不得再裁一段尾巴。

    所以它長久地停留在了魔界。

    而魔界也因為同時有烏啼之火、滿霜之石存在的緣故,無需在天空上掛上太陽和月亮。

    那時,落月之木已經有了貫徹天地的泱泱氣象。

    她的樹冠刺破雲層,彩霞彷彿只是系在樹腰上的一圈綢帶。

    雖然落月之木的根系仍然密密麻麻地纏在巨石上,可她的樹冠卻距離滿霜之石越來越遠。

    就連她想要送給滿霜之石一片葉子,那葉子都會從剛剛脫離枝頭的鮮妍,變成落在石頭上時已經邊緣乾枯的模樣。

    高興和不捨,這兩種濃烈的感情,同時從滿霜之石身上傳來。

    於是在某一天裡,落月之木毅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反拗了自己的兩叢樹杈,讓它們調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然後朝著滿霜之石的方向生長。

    即使樹冠和石頭,已經拉開了天海之間的距離,比飛鳥和游魚還遙遠。

    可落月之木仍會用這樣的方式,讓樹蔭、碧葉、花朵、清晨的露水和她對滿霜之石的牽掛一起,重新回到滿霜之石身上。

    就在言落月望著眼前這一幕出神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旁邊身來,如此自然地牽起了言落月的手。

    言落月微笑著轉頭,不出意外地看見巫滿霜站在了自己身邊。

    “我剛剛一直在滿霜之石的記憶裡。”巫滿霜輕聲道,“那是非常、非常、非常漫長的一段孤寂――”

    直到某一天,一條白色的細細根鬚貼在石頭底部;漫天落下的碧葉如雨,溫暖地蓋滿他的身上。

    烏啼之火的光芒,璀璨到令石頭都覺得刺眼。

    而落月之木的葉片,卻始終散發出溫柔又長久的微光。

    巫滿霜笑道:“你知道嗎,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為何要以‘巫’為姓。”

    想起自己“言”姓的來歷,言落月眨眨眼睛,若有所覺。

    “莫非……”

    “嗯。”

    巫滿霜彎起眼睛,五指靈巧地鑽進言落月的指縫,然後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指。

    “巫”這個字,看起來便是落月之木為了他,將自己的枝幹扭轉,朝他垂下濃蔭和花朵的樣子。

    那段最珍貴的記憶,最後被濃縮為一個姓氏。

    對於剛剛破殼時,除了傳承記憶之外一無所有的小蛇來說,“巫”這個姓氏,是他的性命一樣重要的東西。

    言落月眼波閃動,回憶起小蛇第一次提起自己姓氏時的說法。

    在小蛇口中,“巫”是“有兩個杈杈”的巫。

    當時,言落月只覺得好笑。

    而現在時過境遷,回頭再看,這姓名原來是一句如此浪漫的寫實。

    ……

    被啄去霜花的滿霜之石,和裁下尾羽的烏啼之火,都進入了一段時間的虛弱期。

    不過,因為有了陰陽日月的緣故,大地卻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就像現代社會里,每天都有新物種被發現一樣。

    這個蓬勃世界中,每天也有新生命在增加。

    剛出生的新種族、種族之間產生的混血、學會了操縱靈氣,漸漸產生變化的某個新物種……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這個世界漸漸變成言落月熟悉的那個樣子。直到――

    直到某一天,一個外來的禍患降臨到這片世界,並且悄悄紮下了第一道根苗。

    而還處於虛弱期的滿霜之石與烏啼之火,尚且對此沒有覺察。

    這是最好的時代――無論人界、妖界還是魔界都百花齊放,邁開了他們探索大道的第一步。

    這也是最壞的時代――三大神物中,兩件都在恢復期。而外來的惡客,卻已經順著時代的波濤,悄無聲息地積蓄著更進一步的力量。

    異生物的侵入,一開始讓人難以覺察。

    因為這世界實在太大了。

    而它們就像是一顆塵埃、一片飛絮、一段浮萍一樣落入這個世界,絲毫不引人注意。

    侵入者表現得宛如這個世界的原物種,它們落地、生根、發芽,然後吹氣球一樣慢慢脹大起來。

    直到它自恃有了足以挑戰本地原生物種的力量,然後對龐大的修真界虎視眈眈、磨刀相向。

    在某一天裡,一個巨大血瘤似的巢穴,在魔界的某個地方開始膨脹。

    膠質的血色巢穴裂開一道出口,從裡面走出了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異生物。

    它們鋪蓋在這片大地上,場面好似螞蟻們從蟻窩中一湧而出。

    一開始,外來者們並未急著亮出屠刀。

    那些從巢穴中湧流而出的外來者們,都隨身攜帶著一條細細的觸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