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四百六十九章:青龍白虎


「你怎麼來了?」

 
林守溪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行雨,這位青衣少女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死戰,渾身上下都沾著黏稠的血,海水也沖刷不掉。她的眼眶也很紅,像是......哭過?

 
「我從真國過來的......咳咳..」

 
行雨被嘴裡的血腥氣嗆的咳嗽,聲音也有些沙啞:「你們這裡打的驚天動地,傻子也能找到你們.....怎麼,這是在演師徒相愛相殺的戲碼?」

 
行雨瞥了眼被林守溪摟在懷裡的女子。

 
仙子負傷,寸縷不著,樹狀的細紅脈絡在她乳白色的肌理下浮現,遍佈她婀娜的玉體,神聖豔冶,讓人挪不開目光。她的頭靠在林守溪的肩上,青絲掩映之間,臉頰靜謐,眉目寧和,這溫婉的氣質更像是個教書的女先生,無人能夠想象,她先前斬殺了滿天煞魔,更與林守溪戰的海天顛倒。

 
林守溪將宮語綿軟的身軀抱的更緊,他聽著那緊貼胸膛的心跳聲,感到了難言的塌實。

 
「之後再和你解釋。」

 
林守溪無心去說太多,他更關心行雨剛剛說的話:「你說,黃昏之海被替換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父王傳達給我的。」行雨回答。

 
「父王?」

 
林守溪想起了那頭盤踞在東海之底的黑龍,聖壤殿一戰後,黑龍將皇帝的屍軀銜給了他們,其後不知所蹤。

 
「它也在黃昏之海?」林守溪微感詫異。

 
「嗯,父王是黑鱗君主,也是毒泉之王,它由蒼白負傷後流淌出的毒血所化,它既不想依附於蒼白,更不會淪為邪神的幫兇,在與皇帝一戰之後,它便去到了黃昏之海,之後的歲月裡,它一直與那位真視神女呆在一起,至於神女許諾了父王什麼,我.....不得而知。」

 
行雨緩緩說著。

 
這是血脈上的感召,她正是應這份感召而來的。

 
林守溪頷首。

 
他又想起了世界樹巔與過去的自己相見的場景,他讓自己去尋找真視神女,說真視神女會告知他一切。

 
但他沒有立刻去尋。

 
他能相信自己,但不能相信過去的自己。

 
更何況,世界樹巔的銅鑄大殿之外,半人半龍負碑而跪的場景何其駭人,這樣血腥的祭祀儀式之下,他甚至無法確定,被釘在青鏽劍上的他,究竟是人是魔。

 
所以,他選擇先處理完人間的一切,再登上那片被稱為神庭的黃昏,直面黃昏的主人。

 
「我明白了。」

 
林守溪望著凝固天邊的暮色,點點頭,說:「我去找她。」

 
「你能找到黃昏的入口嗎?」行雨問。

 
林守溪不言。

 
「唯有真龍才能進去那裡......我可以帶你去。」行雨說。

 
「真龍?」林守溪盯著行雨,問:「你已修成真龍?」

 
行雨這才緩緩衣袖,露出了青鱗覆蓋的手臂,她張開帶血的手掌,手掌上赫然多了一截指骨,那是第五爪的雛形——五爪是真龍的象徵。

 
行雨想說什麼,卻是捂著胸口咳了起來,她咳出的血裡,還有內臟的碎片。

 
「誰傷的你?」林守溪連忙扶住了她。

 
「我沒受傷。」

 
行雨搖了搖頭,想要解釋,可她剛開口,一股噁心感在胃裡攪動起來,她忍不住捂著唇乾嘔了起來,血從她指縫間滲透出,猩紅瘮人。

 
「那這些血是.....」.林守溪隱隱猜到了什麼。

 
行雨背脊起伏,喘息不停,她再抬起頭時,瞳孔中血絲密佈淚水氤氳,她顫聲說:「這是囚牛的血與肉。」

 
囚牛是她最後一

 
位哥哥。

 
也是對她最好的哥哥。

 
當初人間暴雨,其他八子都選擇了離海上岸,唯有囚牛留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一如既往地將熔漿搓成琴絲,精研彈奏。

 
囚牛性格溫和,為龍仁厚,行雨自小就喜歡纏著囚牛玩耍,囚牛同樣很寵她,他經常顯化真身馱著行雨在海底周遊,行雨不懂音律,卻經常能聽哥哥彈琴,聽一個下午。

 
地動之下,東海海床裂開巨壑,識潮邪神順著裂壑爬了過來,囚牛為了守護這片墳墓般清冷的龍宮,竭盡全力阻截。

 
等行雨再回到龍宮時,看到的是宮裂琴端,龍殿盡碎的悽慘場景。

 
她在廢墟中找了很久很久,終於在一片殘破的石壁下見到了奄奄一息的囚牛,他身軀盡碎,骨骼盡斷,唯餘一氣,連給妹妹一個擁抱都做不到。

 
行雨想給囚牛療傷,卻是回天乏術。

 
臨死之前,囚牛貼著她的耳朵,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我一生都住在冰冷的海里,死之後,我想選一塊溫暖的墓地。妹妹會答應我嗎?」囚牛用最後的力氣懇求。

 
行雨用力點頭,她想,只要哥哥選,哪怕是要挑神仙洞府作為墓地,她也會竭力全力去辦。

 
可是.....

 
行雨的話停在了這裡,怎麼也說不下去。

 
林守溪沒有問囚牛到底想葬在哪裡。

 
行雨的左手始終捂著噁心感纏絞的腹部,答案已在不言中。

 
行雨的身子弓了下去,顫慄不停,不知是哭是笑,許久之後,她的喘息聲才平穩了下來:「先陪我回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