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十三絃 作品

5、第 5 章

    煌煌燭火下依舊是笑裡藏刀的面容,聲音又低又散,瞳色漆黑,眼底的戾氣半點沒有掩飾。

    可越是如此,越像極了籠子裡關了十日的獸王,一旦讓它瞧見獵物,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去,骨頭都不給人剩下。

    這話也問得古怪,透著惡劣的戲謔和探究。

    阮阮一時沒敢回。

    若說是,豈不是承認自己美,那臉皮該比城牆還厚了!

    然天顏在前,凜然不可直視,又豈有不回話的道理。

    剛要自報家門,縮在一旁的汪順然極有眼力見兒地解釋說:“這是西北遙州府送來的嫡女,出自扶風姜氏的旁支,餘嫆姑姑親自去藏雪宮挑的,今日過來給陛下侍藥。”

    “朕問你了麼?”

    “奴才知罪。”汪順然趕忙垂下頭,攏著袖子噤了聲。

    阮阮心都快跳出來了,掌心都出了汗。

    那人的手又從下頜移至脖頸,指尖如毒蛇般爬過人的肌膚。

    分明是瑰麗無雙的一張臉,卻渾身透著陰冷的戾氣。

    可她不知怎的,臉頰竟微微發了燙。

    人可以掩飾喜歡與恐懼,可再有本事,有幾樣東西總是藏不住的。

    例如咳嗽,例如臉熱。

    不過這定然不是害羞,只是那指尖觸碰的地方生出一種詭異的酥麻,勾著火苗般,生生要將肌膚燙出個窟窿來。

    很快,那火苗肆無忌憚地蔓延開,阮阮半張臉都紅得不正常,耳垂像熟透的櫻桃。

    她垂著眼,再也不敢看暴君。

    幾息的時間過得極為漫長,漫長到阮阮發覺脖間的手指怪異地抖動起來,彷彿幻覺。

    暴君一直在發抖,是劇毒發作了嗎?

    阮阮小心翼翼地抬頭瞥了瞥,卻見那人竟是在笑。

    手掌握著她的下頜,像是看到天大的笑話,笑得渾身都在發抖。

    傅臻的確沒見過這樣的。

    一面怕得要死,一面還赧然紅了臉。

    簡直滑稽透頂。

    只是他身子太過虛空,很快連氣兒都接不上來,又劇烈咳嗽起來。

    咳得脖頸青筋暴起,渾身都是冷汗。

    都要死了還笑成這樣,阮阮也是不太懂。

    鬱從寬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著:“陛下趁熱喝藥吧,這裡頭用了新鮮的美人血為藥引,又以石斛、甘草、忍冬、綠豆等藥材熬製,絕沒有先前的苦味和腥味。”

    阮阮緊抿著唇,心裡頭不是滋味。

    活生生的人被剜刀子取了血,冠以“新鮮”二字,當真是不把人當人,只當他們杯盤裡的禽畜,任由他們享用。

    阮阮瞥了一眼鬱從寬,虧他還是救死扶傷的太醫,做這種喪盡天良的差事,也不怕夜裡被冤魂索命。

    她慢慢收回目光,誰知面前那人握住她脖頸猛一用力,將她狠狠往胸前一帶。

    昳麗又冷冽的面容瞬間在眼前無線放大,近得連吐息都堪堪落在她的嘴唇。

    淡淡的沉水香,透著溫潤和從容,毫無臟腑內該有的腐朽病氣。

    阮阮徹底僵住背脊,心跳如雷,雙手都不知該如何安放。

    不善的目光打量著她,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男人猛然湊近,脖間突如其來的痛楚令她腦中一空。

    兇獸的獠牙,毫無預兆地刺入脖頸的皮肉。

    鐵鏽般的腥味迅速蔓延到鼻尖!

    阮阮痛得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軟肉,也沒有哼出一聲。

    只是就像方才控不住的臉熱,此刻雙眸湧上來的溼意也是她控制不了的。

    因為真的很痛很痛。

    阮阮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被狗咬過,今日竟被暴君狠狠咬了一口。

    撕裂的疼痛持續了良久,想必是咬完了,削肩上重重落了個人臉,將阮阮單薄的身子壓下去幾分。

    卻聽旁邊汪順然喚了聲“陛下”,身上那人又詭異地抖動起來。

    笑聲只有低低的氣音,溫熱中帶著輕微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