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十三絃 作品

13、第 13 章

    阮阮臉頰已然紅透,如濃霞般蜿蜒至耳後。

    良久,勉強平穩了呼吸,俯身跪地道:“臣妾愚鈍,還望陛下恕罪。”

    “恕罪?”

    傅臻嘴角笑意加深,眼裡卻沒有一絲溫度:“朕從不恕人罪。”

    阮阮眸光微動,咬了咬唇,改口道:“請陛下處罰。”

    男人抬手扣住她下巴,往身前微微一帶,眼底如墨色濃稠,笑意不減。

    “朕也從不處罰,朕一般直接處死。”

    她眉頭一跳,屏住呼吸,被迫抬起眼眸,看著他的眼睛。

    許是與將軍位置相仿的那道傷疤給了她熟悉的錯覺,這幾日翻來覆去,還對他抱有最後一絲溫柔的幻想。

    可她偏偏好了傷疤忘了疼。

    面前的男人,是屠遍北涼五城的暴君,是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邪魔。

    生殺予奪,等閒視之。

    她又憑什麼特殊。

    男人清瘦分明的手掌撫上姑娘的脖頸,蒼白指尖繞過濃密如雲的烏髮,去摩挲那一小塊嫩生生的柔軟耳垂,細細揉捏半晌。

    她渾身起了疙瘩,手腳不知如何安放,露在外面的雪白雙肩輕輕聳動著。

    倘若給她一個選擇,便是幼時被人牙子用針刺遍全身,也不願忍受如今刀俎下苟且的恐懼不安。

    長夜寂靜無聲。

    良久聽到他嗓音低迷,饒有興致:“為什麼不穿耳洞,嗯?”

    她有那麼一刻怔了怔,不知他為何對自己的耳垂這般執著,半晌才如實回:“怕……怕疼。”

    傅臻“嗤”了聲,似掩埋了笑意,可過半晌,整個人又恣肆地笑開。

    他這一生南征北戰,刀斧鑿身,烈焰灼膚,萬箭迎面掃,寒槍穿膛過,不過幾壇烈酒寬慰滿身傷痕,痛到極致也折不了他一身筋骨。

    頭一回聽聞有人穿個耳洞還怕疼的,嬌氣。

    笑了許久,指尖忽然觸碰到她頸側傷口,笑問:“你倒是說說,是穿耳洞疼,還是朕咬你脖子更疼?”

    他指腹有薄繭,力道又輕,彷彿蟲咬齧處,一瞬間令人汗毛豎起。

    阮阮略微斟酌,垂首道:“這不一樣。”

    “有何不同?”

    她吁了口氣,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穿耳洞只能滿足女兒家的私慾,裙釵搖曳、玉璫泠泠,臣妾固然喜歡,可僅僅喜歡,並不能讓臣妾心甘情願地疼。可陛下不一樣,臣妾為陛下疼,是為救陛下性命,既然是救人,那便疼得值。”

    說罷,自己先是一怔。

    她向來謹小慎微,想來是怕得狠了,此刻十二分的巧言令色裡頭,竟摻和著一兩分的真誠,連她自己都訝異。

    傅臻唇角笑意更深。

    在她略撤下心防,隱隱竊喜之時,扣於脖頸的那隻手倏忽猛一用力,阮阮登時目眥欲裂,呼吸不暢,腦中一片空白。

    “謊話連篇,不怕朕拔了你的舌頭。”

    傅臻將她下頜抬高,虎口霎時收緊。

    旁人要用十分的力,他只需三分便已足夠。

    纖細的脖頸哪裡承受得住這般兇猛的力道,她很快憋得滿臉酸脹,額角青筋凸起,胸腔震痛,頸上肌膚循著他手指的輪廓泛起駭人的青紫。

    他享受這種生殺予奪的快感,體內錯亂的力量令他對流血和殺戮充滿了興奮,而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最好的獵物。

    他在一瞬間徹底失去理智,渾身血液逆流,眸光中的猩紅分外猙獰。

    命門置於人手,掙扎已似無益。

    阮阮的眼淚止不住流,在心裡想了無數求饒的話,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一聲聲喑啞的“呃呃”雜音從喉嚨中艱澀溢出。

    他眸中殺意凜然,如同飛騰的惡龍在烈焰中企圖掙脫枷鎖,儼然下一刻便能衝出牢籠。

    直到視線掠過手背,那裡還有燙傷上殘餘的棕色藥膏,透著一種剔透的溫柔,卻如同棉針一根根地刺入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