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十三絃 作品

第125章 晉江正版獨發

    武成七年春, 最受朝臣和百姓矚目的盛事莫過於大晉首年科考最後一關的殿試誕生了一名文狀元和一名武狀元,且這二人皆非世家大族出身。

    文狀元出自蜀中一書香世家,家底算不上殷實,祖上曾經做過官, 雖說沒落幾代, 但對子孫教育非常重視。

    而武考的皇榜公示出來時, 榜一的名字卻令文武百官背脊一涼。

    大晉重武, 但武考也並不忽略兵法策論之類的文試。殿試分文試和武試, 因為是朝廷有史以來第一次以科考選拔人才,文試由夏官府閱卷, 視答題情況分甲等、乙等和丙等,最後還需交由傅臻親自過目。

    武人擅策論者少,因而夏官府遞上來的甲等考卷一共只有十份, 算是兵法嫻熟、觀點明確、行文流暢的。

    為防止有心人以權謀私,所有考卷一律封鎖姓名。

    傅臻看到最後一份甲等考卷的那一日,視線在熟悉的字跡上停留了一會,然後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望向下面正在稟報今春一樁貪墨大案的神機局督衛檀梟。

    檀梟訕訕抬頭, 對上皇帝壓迫感十足的眼神。

    傅臻忽而一笑, 聲音沉冷,“朕竟不知道, 朕手下最信任的督衛,這一年來東奔西走四處緝捕拿人腳不沾地, 居然還有空閒考了個武舉?是皇糧不夠吃, 還是俸祿不夠用啊?”

    檀梟大汗如雨,當即抱拳跪下,“屬下隱瞞陛下參加武考, 但自問這一年來辦事盡心竭力,從未有一日擅離職守,還請陛下明察。”

    的確,這麼多年檀梟辦事從未出過差錯,而文武科考皇榜公示人人皆可參與,怎麼他神機局就參與不得呢?

    傅臻靜靜地打量他,“不想幹督衛的差,想做將軍,去打仗?為什麼?”

    檀梟沒打算瞞著傅臻:“屬下心儀一女子,可她門第高,韶容美,心腸善,蕙質蘭心,世間難求。屬下的身份配不上她,便想著來日有功名傍身,再去求娶。”

    傅臻面色冷凝:“你可知道暗衛最忌諱什麼?”

    檀梟堅定地抬頭:“屬下明白,這兩年來,關於她家和她族人的案子,屬下從未染指,更不敢幫襯,她也從不知屬下的心意,若屬下因兒女情長謀求私利、翫忽職守,屬下必當即自刎於殿前,萬沒有臉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詞。”

    傅臻垂眸掃視那一份考卷,聲音依舊冷峻,“你有沒以權謀私,朕會去查。至於這武考的殿試,別指望朕會因你身居何位而徇私,該是什麼結果,就是什麼結果。”

    檀梟壓抑住心中的歡喜,朝傅臻叩首,連聲道:“屬下不敢!多謝陛下!”

    傅臻抿了口茶,忽然來了興致,不緊不慢道:“門第只是一時,在大晉未必走得遠,神機局督衛論起品階也是當朝五品,不是人人當得的。這些年你功勞不小,若當真歡喜她,朕為你賜婚也未嘗不可。”

    檀梟撓頭一笑:“屬下得問問她,她若不願意,即便陛下賜婚,讓她成為我的妻子,屬下是如願以償了,可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快樂。”

    檀梟離殿後,傅臻將鎮尺下那份考卷看了許久。

    檀梟十三歲跟在他身後做事了,他接管神機十二局以來,掌控天下情報網,京中日日有飛鴿傳信來,是以傅臻即便是出征在外,也對朝堂大小事瞭然於心。

    論起忠心,他與汪順然不分伯仲。

    這些年日子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檀梟一步步陪他熬過來的,傅臻完全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武功傅臻並不擔心,這世上敵得過他的屈指可數,但手底下這份策論也的確當得起甲等,沒想到他還為那女子好生研習了兵法。

    傅臻一抬眸,就看到汪順然站在一旁嘴角微翹,他問:“你知道他心儀之人是誰?”

    汪順然猛被點名,惶恐不已,趕忙攏攏衣袖道:“奴才也不太清楚。”

    傅臻冷笑道:“你那個義女,時常與他同進同出,她若知道,你還能不知?”

    汪順然老臉一紅,想著檀梟若是上門求親,皇帝早晚得知道,於是也不瞞他:“奴才只是聽青靈說,檀梟下了職,常去慈幼局打打下手,他刀使得好,做木工問題不大,能給孩子們打木馬做風箏,還能飛簷走壁,上房修瓦下河摸蝦不在話下,慈幼局的孩子們都喜歡他。奴才從前也沒見他做過這些,想來是瞧上大司馬家的姑娘了。”

    大司馬的嫡女,從前的昭王妃。

    傅臻看著手中的試卷,陷入了沉思。

    隔幾日是外場武試,武官終究要上戰場,傅臻對此非常重視,當日傅臻、沈烺、大司馬、夏官府的幾名將軍皆在看臺觀試。

    民間不乏文武雙全之人,臺下的武舉考生有的是江湖鏢師出身,也有家中開武館的,出身時將門世家的子弟也有不少。

    等到檀梟出場時,臺上幾名考官面上雖不顯,心中卻暗暗大驚,連大司馬都捏緊了拳頭。

    神機局的督衛,所到之處抄家梟首,寸草不生!這幾年來多少世家栽在他手裡,又有多少權貴提防著他。

    這些人為皇帝辦事,品階雖不高,可他有偵察緝捕百官的職權,名號說出去十足震懾,完全沒有參與武考的必要。

    大司馬暗暗瞥了眼皇帝的神色,依舊一臉正色,肅穆威嚴,並無其他表情。

    皇帝向來剛直整肅、秉公處事,尤其是首屆科考,絕無可能為自己人謀私,檀梟是皇帝的人,且以他的本事,便是直接封將軍,朝中都無人敢置喙,有什麼必要從縣試一步步考上來?武考耗時又耗力,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鼓聲一響,大司馬斂下驚疑的神色,將視線放回臺上。

    檀梟的武功深不可測,此前縣試和鄉試都是藏拙,怕被人瞧出來,平添不必要的波瀾,今日的殿試才是他需要不遺餘力去展示的平臺。

    真正當他全力以赴的時候,無論是平射、騎射,還是兵器、招式,根本是碾壓對手一般的存在,底下彩旗飛揚,喝彩聲如雷震耳,孰優孰劣一目瞭然。

    傅臻一直沒有說話,靜坐一整日看完了整場比試。

    最後評分之時,主考官擬了分數,來問他的意思,傅臻卻轉頭看向大司馬,“司馬卿以為如何?”

    大司馬看下來也為檀梟的驍勇風姿折服,想來場上眾臣也沒什麼異議,於是頷首道:“檀大人是當之無愧的武狀元。”

    傅臻一笑,“就依大司馬的意思。”

    大司馬有些摸不著頭腦,汪順然在一旁倒是很興奮。

    ……

    科考告一段落,傅臻在前朝也能稍稍鬆口氣。

    這兩年邊境安寧,連沈烺向來勤勉的人下了朝都著急回府,就因顧嫣有了身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做皇帝的,也只能忙裡偷閒逗逗自己的兩個崽。

    兩個孩子都長得很好,模樣也相像,完全不是剛生下來皺巴巴的模樣,玉雪可愛,任誰瞧著都歡喜。

    兒子叫清晏,女兒叫熙和。

    河清海晏,物阜民熙,歲和時豐,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祝願?

    抓周的時候,團團很給他父皇面子,抓的是一把小弓,肉乎乎的小手舉起來,信誓旦旦地要繼承他父皇的衣缽;

    圓圓不甘示弱,一地的首飾壓根看不上,最後抓住了一枚錢幣,阮阮笑話生出的姑娘和當孃的一樣俗氣,傅臻卻親了口女兒圓鼓鼓的面頰,笑道:“朕的熙和是實在人。”

    這兩年一回到玉照宮,裡頭歡喜嬉鬧聲總能讓他忘卻所有煩惱,每每聽到底下人稟告,都是小殿下會走路了,小公主今日會叫“母后”了,日日都覺得新鮮。

    兩個孩子自小會玩會鬧,和在他們母后肚子裡一樣,什麼都要爭一爭,小小的人,嗓子大到能把天刺個窟窿,尤其是在“誰和母后睡”這一問題上,常常吵得不開交。

    這日傅臻才一回宮,裡頭傳來稚嫩又響亮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今日我跟母后睡!”

    “昨日也是你和母后睡,今日該輪到我了!”

    “可你前天尿在母后床上了!”

    ……

    阮阮哭笑不得,在一旁勸兩個小祖宗,“行啦,你們今日都陪母后睡。”

    太子爺義正辭嚴:“不行!父皇說只能一個人跟母后睡!”

    小公主也向來將她父皇的話奉為圭臬:“對!只能一個人!”

    阮阮有些心力交瘁,你們父皇可未必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呢。

    這時候,一向威嚴的陛下從門外走進來,凜冽的帝王之氣將兩個孩子當場鎮住。

    “吵什麼,今晚朕你和你們母后睡。”

    ……

    兩個可憐的小傢伙一直不知道,每晚他們一睡熟,就會被乳孃偷偷抱走,然後父皇就會進來欺負他們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