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茴 作品
第174章 第 174 章
1-[兇手]
聽到這番話, 洛閻宇仔細思考了一陣,才說:“可關齊方消失了, 他對恩乾提供的也是假的家庭住址,在他沒被找到之前,一切也都是推測。”
羅教授看著他,說道:“恩乾那邊的人不是說,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去公司上班,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是啊……看起來就像是,畏罪潛逃。”洛閻宇停頓一下。
羅教授緊接著就說:“或者是, 他在故意用自己的消失,來吸引警方的視線, 畢竟f大保安的死,洗手檯上方的鏡子上他留下的指紋太過清晰,屋內又沒有打鬥的痕跡, 不像是因為關齊方和死者扭打所留下的,像是故意在留下線索,讓警方懷疑到他的頭上,從而……
從而可以保護什麼人, 關齊方是為了保護關矜,才故意殺了那名保安, 他殺了死者之後, 直接選擇逃跑, 無疑會讓我們更加懷疑他。”
洛閻宇直皺眉:“如果是這樣, 是不是太過複雜了?你可以進行出這樣的推測, 關齊方如果是出於這樣的目的,未必不會想到這一點?”
羅教授怔了一下,疑惑的望向他:“可我的專業就是對嫌疑人提出合理分析?而且據研究表明, 兇手出於某種目的,而實施某些行為,以為可以擾亂警方視線的時候,都是兇手自以為是的高明想法?”
“哦,也是……關齊方或許並不知道,我們會立刻分析出來。”
“總之。”羅教授提醒道:“關齊方會成為這起連環殺人案的重點,無論關齊方是出於保護真正的兇手,亦或是關齊方就是連環殺人案真正的兇手,等把他找到,案情都會徹底明瞭起來。”
洛閻宇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道:“去往交通部那邊的同事還沒來消息,還沒有查到關齊方的行蹤。”
羅教授望著他的黑眼圈,說道:“同事們忙了一個通宵,都累了,先讓人送點早點過來吧。”
兩個人說話間,一名負責審訊的警官帶著林熙的助理陳悅走了出來。
洛閻宇和羅教授的目光齊齊的看過去。
陳悅此刻依舊是唏噓的,那名年輕的警官對她說道:“多謝你配合調查。”
陳悅搖了搖頭,又欲言又止,忍不住的問:“關齊方真的是謀殺案的兇手嗎?”
年輕的警官回答道:“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中,無可奉告。”
陳悅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之前我就一直覺得,那個關齊方很奇怪。”
年輕警官愣了一下,還是耐心的問道:“什麼很奇怪?而且您剛才怎麼不說?”
陳悅唏噓道:“剛才有攝像頭,我這種話肯定是不能說的。”
“……好吧。”警官問道:“您說的奇怪指的是什麼?”
“就那個關齊方,有一天我見他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執行總裁辦公室,似乎在偷我們林總的杯子,後來我進去發現了他,他才說是林總開會,讓他來找文件的。”
“你們林總的杯子?” 警官重複了一句。
“是啊,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個變態,你說他是不是有偷東西的什麼怪癖啊?專門偷杯子。”陳悅無語的搖了搖頭:“我當時還信了他,他這個人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公司上下他也很少說話,現在想想……”
陳悅打了個哆嗦,臉上都跟著起了雞皮疙瘩。
年輕的警官做了個請的姿勢,提醒道:“多謝你提供的線索,我會向我們領導說的,您這邊請。”
“哦哦哦,這邊是吧,謝謝警官。”
陳悅說著,隨著那名年輕的警官走向了走廊盡頭。
等他們二人走遠,走廊又重新陷入了安靜。
洛閻宇問道:“你怎麼看?”
羅教授思索了會兒,她立刻對洛閻宇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她說完,便立刻向陳悅離開的方向快速走去,急速的高跟鞋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中響了起來,聲音變得格外的響亮。
洛閻宇不解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逐漸消失不見,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這是個極有魅力的女人,專業能力足夠,做事風格永遠都讓人舒服,而且漂亮。
或許在所有人的眼中,犯罪心理學是個很模糊的專業,但在警方破案過程中,尤其是遇到重大案件,且性質嚴重,影響惡劣的案件,他們的存在便變得不可或缺。
他總是喜歡詢問她專業的意見,且由衷的尊重她,敬佩她。
洛閻宇沉重煩悶的心情變得稍微有所舒緩,打開了重案組的門,對眾人說道:“大家先出去吃個早點,等吃飽了再繼續。”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最後一名男同事在離開的時候,多問了一句:“洛隊,您怎麼不去吃飯?”
洛閻宇沉聲道:“我不餓,幫羅教授帶一份兒回來。”
“好的,我把您那份也一起帶著。”
洛閻宇點了下頭:“多謝。”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洛閻宇還在思索著羅教授方才的推論。
關齊方……
關齊方如果是為了保護關矜,才故意把所有的嫌疑往自己身上引,那他為什麼願意這麼無條件的為關矜犧牲呢?
還是說,是被關矜威脅……脅迫。
這一切依舊還是未知。
他看了眼手機,前往交通部的同事還沒打來電話,從那名保安死亡,一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十個小時。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關齊方極有可能已經離開了京城,甚至出國都會有足夠的時間了。
夜長夢多。
洛閻宇望向窗外大亮的天空,再一次望向了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羅教授推開門進來,她立刻對洛閻宇說道:“老洛,剛才陳悅說,關齊方當初要拿的,是林熙喝過的水杯。”
“什麼?”洛閻宇蹙眉:“喝過的水杯……”
“關齊方要拿林熙喝過的水杯進行dna檢測。”羅教授推測道。
洛閻宇思索了會兒,道:“為了驗證什麼?”
“這一點我還不知道,要問了關齊方才能知道。”羅教授搖了搖頭。
“水杯上面的口腔上皮細胞,確實可以檢測出dna,可是問題就在於,林熙在喝水的時候,必須有口腔上皮細胞的殘留,如果沒有呢?”洛閻宇提出了反對意見:“比起這個,你還記得之前的匿名舉報者嗎,他似乎要把一切嫌疑都引到林熙身上。”
“你的意思是……關齊方既是兇手,又是那名舉報者?”羅教授繼續說:“那他在林熙公司任職,要拿到林熙的私人物品進行栽贓林熙的可能性就會變得很大,可是這不合理,楚暮雲的案件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定性為自殺,沒道理他主動跳出來,再一次讓警方進行深入調查,這有風險不是嗎?”
洛閻宇笑起來:“可你剛才還在說,兇手在做某一件事的時候,會自以為是,自以為可以逃避掉警方的視線。”
羅教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兩者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案件的邏輯是邏輯,人物的心理是心理。
她卻不想繼續再進行反駁辯解了。
這時,有一名年輕的便衣警官拎著三份早點進來。
他把早點放到桌上,笑著提醒道:“兩位領導,早飯到了。”
屋內的緊張氣氛他明顯的察覺到了,下意識便明白過來,他們洛大組長,可能又惹這位美女教授生氣了,所以儘可能的在活躍氣氛。
好在他話一開口,羅教授笑著看他一眼:“我可不是你們的領導,只是協助人員。”
“您可別這麼說啊,在我們心裡,您就是我們領導。”
羅教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年輕的警官立刻招呼:“洛組長,快吃飯吧,您餓的都瘦了。”
洛閻宇抿了抿嘴,這才和羅教授一起坐下來。
他真的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羅妃忽然就不說話了。
一頓簡便的早餐結束,外面出去用餐的警官們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大家重新對案件進行梳理,分析,大家哪怕疲憊,也會迅速忽略掉。
人生在世,所有人或許都會在某一刻思索活著的意義。
對於他們而言,為死者洗刷冤屈,讓正義得到伸張,讓人民的安全得到保障,便是他們的意義。
我們應該感謝那些,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而堅守在崗位上,日夜辛勞,為我們付出的那些人。
因為沒有他們的付出,這個社會永遠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定。
在大家進行分析的時候,羅教授在查看著關矜父母的信息。
有疑點被大家忽略了,她身為犯罪心理學專家,卻有必要進行徹底分析。
關矜的母親是一名人民教師,而父親是一名全職丈夫。
她的母親極為受人的尊重,每一次優秀教師的評選,都有她母親的名字。
目前這人已經退了休,不過偶爾會因為她是知名大v關矜的母親,而受到媒體的採訪。
畢竟能教育出這樣有愛心,且一心為了公益做貢獻的女兒,都是他這個母親的功勞。
而她也從來不吝於分享自己的教育經驗,每次都會在採訪的時候聊的盡興。
在鉗哨村那件事爆發以來,似乎全網都在查找,究竟有誰是出自鉗哨村。
鉗哨村的村民們,所有人都在彼此包庇,所有人甚至於包括孩子在內,都可以定義為——從犯。
羅教授查到,關矜曾經一度也是鉗哨村的人。
只是後來關矜在很小的時候,就隨著父母搬走了。
之後她一家人便去了隔壁縣,而她母親的工作學校,也一直是臨縣的高中。
一直到了晌午,洛閻宇還在不停的看手機,甚至出了門,打了個電話出去。
羅教授隨著他一起出門,他正剛打完電話,正在走廊上吸菸。
羅教授望著牆上貼的禁止吸菸的牌子,指了指。
洛閻宇把剛吸一口的煙扔到地上,隨後用腳底碾滅,才撿起菸頭,扔向了一邊的垃圾桶。
羅教授問他:“關齊方的出入境記錄查到了嗎?”
“沒有記錄,他似乎沒有出過,但有沒有偷渡就不清楚了。”
羅教授沉默片刻,又問:“火車票,飛機票,之類的記錄呢?”
洛閻宇晃了晃手機:“統統沒有。”
羅教授抿了抿唇:“負責監視關矜的同事怎麼說?”
洛閻宇摸了下口袋,掏出一盒煙來,才發現煙已經抽完了。
“她回了私人別墅,沒有再出來,臥室裡的燈關了,休息到今早凌晨六點,現在也沒出過家門。”
“一直閉門不出?”羅教授頓了頓:“關矜吸|毒入獄的事情,是違法行為不假,但會處以拘留,罰款,斷送前途。可關矜當時卻主動向警方供認,她也從事了販|毒行為,雖然情節較輕,這才導致了被判以五年的有期徒刑。”
“後來她因為態度良好,提前一年出獄……”
羅教授說到這裡停下來。
洛閻宇問道:“你想說什麼?”
“她出獄後,真心悔過,做義工,後來成立了公益性質的公司,所有的社會募捐也全部用在了公益事業,賬目沒有任何問題。”
洛閻宇點了頭:“嗯。”
“可是……一個在做公益的人,每一筆開支都用作正當用途,公開透明的人,只有高中學歷,沒有工作經驗,甚至在微博上公開聲明,所收到的任何一筆錢,都會用作公益用途的人,是怎麼在出獄後兩年,買下別墅的?”
洛閻宇頓了頓:“關矜是關漠臣的侄女。”
“可關漠臣沒有贈予她任何的資產,而關矜的父母也沒有經商,在東關縣只有一處房產,且是關矜母親的個人房產,拆遷後分配的居民住宅,她父母的財務狀況並沒有任何不妥,能支援她買下京城別墅的可能性,至少京城的別墅,你我反正買不起。”
洛閻宇苦笑一聲:“所以我至今都還在單身。”
羅教授故意裝作聽不懂他的話。
洛閻宇正經道:“關矜購買這棟別墅的資產,轉自境外賬戶,我也已經申請調查,估計很快就能回來消息。”
“她的母親……關矜的母親,前幾天還發表過一篇稿件,那篇稿件我看了,是作為東關縣的優秀退休教師,針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所提出的見解,獲得了極大的反響。按理說,這樣的家庭應該是溫馨和睦的,可關矜卻曾經一度想要讓她父母離婚,甚至被人拍到,她開車載著父母前往民政局,只是婚卻沒離成。”
“你到底想說什麼?”
羅教授說道:“關矜或許應該痛恨她的父母,雖然支持這一點的證據,也僅僅是,關矜擁有了財富之後,買下了京城的別墅,卻沒有支援家裡一分錢,試想一下,如果我們賺到了錢,難道不會支援家裡改善條件嗎?”
洛閻宇思索片刻:“……痛恨父母,又能證明什麼?”
羅教授道:“會導致關矜仇視這個社會,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我只是順帶著一提,現在的重點是,關矜的資金來源,境外賬戶的持有者,是不是關矜本人。”
洛警官立刻推開門,走進去進行催促。
羅教授隨後走進去,正要關門,就在這時,有一名警官一把扒住了她要關上的門,越過她對屋裡的洛閻宇道:“洛警官!關齊方來主動自首了!!”
、
接下來的審訊變得格外的順利。
關齊方承認了一切,他主動交代了他當年在東關縣,謀殺楚暮雲的事實。
甚至包括陸囹圄的死,以及f大保安的死,關齊方都供認不諱。
審訊室內,洛閻宇親自審問了他,眼前的男人表現的格外的冷靜,他身上穿著乾淨整潔的西裝,髮型梳的一絲不苟,身上甚至還噴灑了男性香水。
衣冠楚楚,文質彬彬。
這個人十分的冷靜,冷靜到就像是在他到來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整個重案組的同事們此刻似乎都應該長舒一口氣,他們此刻都應該因為連日來的加班而放個短暫的假期,至少都應該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補一下匱乏的睡眠。
或者是彼此擊掌,慶賀一下,看啊,兇手良心發現了,他主動自首了。
然而,大家都開心不起來。
太順利了,實在是太順利了。
他的供認也太順利了,甚至不用洛閻宇開口,他便開始交代了一切的細節。
洛閻宇審問過後之後,同樣是沉重的心情。
如果在沒見到關齊方之前,他還能懷疑關齊方可能就是兇手。
可見到關齊方之後,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產生了懷疑。
一場審訊足足前後有五個小時,在另一個房間裡,羅教授正在看著審訊的監控。
他的交代過程,全程都很冷靜。
關齊方在交代的時候,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我發現楚暮雲的時候,她正在被一個女人跟蹤。”
“警官。”關齊方看向對面的洛閻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您知道嗎?”
洛閻宇聲音嚴肅:“之後呢?”
“之後我便一路跟蹤她,和她一起去了鉗哨村。”關齊方說道。
“你為什麼跟蹤她?”
“楚暮雲很漂亮,雖然我們不同系,平時能見到的機會很少,但我喜歡她。”
洛閻宇問:“那個時候你們學校也沒有放假,也不是休息日,你為什麼會到東關縣?”
關齊方:“我母親病了,回家探親,從京城到我們縣需要經過東關縣,只有東關縣才能火車直達。”
洛閻宇:“你發現她被人跟蹤,一路尾隨她到了鉗哨村,之後呢?”
“之後楚暮雲被綁架,她被綁匪綁架了,被關了幾天。”
洛閻宇頓了頓:“為什麼不報警?”
關齊方聲音裡始終平靜:“你明白的警官,既然這個女人我註定得不到,我會很渴望她死,她如果死了,我就可以認為她永遠都是我的,沒有被任何人得到過。”
“你和關矜很熟悉?”洛閻宇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她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可她真的是個廢物,她和楚暮雲一起被綁架,自己找機會跑了,卻把楚暮雲一個人留在了那裡,她的逃跑讓我覺得噁心。”
洛閻宇沉默。
關齊方繼續說道:“所以我在殺了楚暮雲之後,舉報了她吸|毒的事情。”
“你是怎麼知道她吸|毒的?”
關齊方冷笑:“你以為,她一個普通大學生,毒|品是哪裡來的?”
“請你不要使用疑問句。”洛閻宇提醒:“交代案情。”
關齊方頓了頓:“當然是我給她的。”
洛閻宇敲了敲桌子:“說回鉗哨村,你發現楚暮雲被綁架,之後是怎麼把她殺害的?”
“想殺她的又何止只有我一個?你知道那個跟蹤她的人,對她做了什麼嗎?也就是林熙,我的林總。”
洛閻宇問:“什麼?”
“楚暮雲被綁架之後逃脫,我和林熙一前一後跟著她,發現她逃到了村民的家裡,隨後,那名村民家裡便開始吹吹打打,準備婚事了。”
“之後林熙趁著夜裡,潛入了那戶村民家,我也跟著她翻牆進去,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
“林熙在和她談交易,說只要她能答應和她結婚,她就願意救她離開。”
“多噁心啊,一個生了孩子的二手貨她都要。”
關齊方的語氣很平,說出來的話更像是輕鬆隨意的調侃,壓根不帶任何諷刺亦或是痛恨的情緒。
“後來呢?”
關齊方說:“後來林熙和她沒談攏,她就離開了村子,而我還守在那戶人家外面,等著接下來的事情發生。”
“什麼事情?”
“如果楚暮雲命大,從綁匪手裡逃了,沒死。那我就盼著她在那戶村民家裡生活下去,她會嫁給那個傻子,然後給傻子生好多孩子,這樣的歸宿似乎也不錯。”
關齊方繼續說——
“可她一次次的想要逃跑,然後又被抓回來,最後一次逃跑,是她跑到了山後的那座房子裡。”
“村民們這一次並沒有抓到她,燈下黑,村民們只是在往村子外找,那麼多人都沒料到,這一次楚暮雲並沒有選擇逃出村子,而是逃到了那棟房子裡。”
“村民們找不到,可我卻知道。”
“原本我想的是,想辦法把村民引過去的,可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林總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她竟然依舊沒有選擇放棄楚暮雲,她還在試圖和楚暮雲談條件,說……以我的身份,這個村子裡沒人敢動我,如果我出了事,我外公會剷平這裡。”
“我當時只覺得這個女人,十分幼稚,大言不慚,她們這樣的富二代又天真又好笑。”
“不過確實也合情合理,我後來才知道她是林熙,你知道的,林熙生來就是上等人,我們生活在小縣城的就是下等人,這是天然的差距,我哪怕拼盡全力,最後所得到的財富,或許不如她隨便買一輛車,不過我沒覺得有什麼,當時來說,她對楚暮雲說的話,好幼稚。”
洛閻宇提醒道:“說重點,不要說這些無關的。”
“這怎麼能無關呢?警官,如果不是因為我知道了她是林熙,我也不會去恩乾任職。”
“你怎麼殺的楚暮雲。”
關齊方說道:“楚暮雲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在那一刻徹底爆發,指責林熙對她的逼婚,說容家為什麼要這麼逼她,為什麼容家要讓楚家來逼她,她明明不想嫁給容詡,容詡卻非要這麼逼她。”
“那時候,我們的林總和她進行了爭吵,林總說她們有婚約,是她悔婚在先,林熙也想殺了她,覺得她該死,覺得她活該。”關齊方輕鬆的笑了一聲:“哦對了,我在外面好像還聽到林總說,孩子是她的。”
“我真的太好奇了,所以想盡辦法都要拿到林熙的dna,想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個孩子真的是林熙和楚暮雲生的嗎?那我們的關矜同學,豈不是戴了綠帽子?”
洛閻宇再一次敲了敲桌子。
關齊方反應過來,繼續說道:“你看啊,警官,我喜歡楚暮雲,可楚暮雲和關矜是一對,楚暮雲又生下了林熙的孩子,她這個女人,是不是有點賤?她不守婦道?”
“所以在她和林熙爭吵的時候,我就把她們兩個人都打暈了,然後打算放火燒死這對賤人。”
“她們這麼亂的關係,太噁心人了,所以我就放火燒死她們。”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林熙竟然被一個男人救了出來,那個男人被燒了全身都是傷,還是把林熙救了出來。”
“我當時在一旁看著,在想,這個男人願不願意再一次進火場,把楚暮雲也救出來?那時候火勢很大,如果他再一次進去,可能他會和楚暮雲一起死在裡面。”
“我在想人性到底是不是光輝的,其實如果他進去了,我可能會被感動,徹底相信人性的光輝,從而直接自首。”
“可那個男人沒有,他甚至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帶著林熙離開了。”
“那我的最後一點良心,也隨著他的離開,徹底消失了。”
羅教授皺著眉頭,這樣邏輯自洽的詭辯,似乎都在向所有人表達,他是個思維扭曲的殺人犯。
接下來他交代陸囹圄的死亡,語氣也是這樣的理所當然。
陸囹圄拿到了一段視頻,那段視頻正好把他縱火的過程拍了進去,並且藉此威脅他,且索要金額巨大。
所以他約陸囹圄見面,假意要給她錢出國,卻實際上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郊區無人的河邊,做出她意外身亡的樣子,扒光了她的衣服,拿走了陸囹圄的手機,刪掉了那段視頻。
並且還潛入了陸囹圄的家,帶走了她的電腦。
殺那名保安也是,保安是毒|鬼,因為知道他販|毒的事,藉此威脅。
一次次的威脅讓她支持不住,所以殺了人。
他在此長達數小時的時間裡,所交代的一切都格外的冷靜。
唯一一次,關齊方臉上出現某種訝異的情緒,是在洛閻宇詢問他:“你喜歡楚暮雲的事情,關矜知道嗎?”
關齊方愣了一下,才說:“沒有人知道。”
洛閻宇又問:“你潛入陸囹圄家帶走電腦,知道清理掉所有的指紋,以及在電腦原有擺放的位置進行處理,為什麼在殺保安的時候,故意留下指紋線索?”
“因為你們以及我們林總,一直在揪著當年的事不放,我知道她去了鉗哨村,她開始查當年的事了,有朋友告訴我,警方也開始進行走訪,我也不想時刻活在遲早被抓到的恐慌裡,所以就想著,臨死之前,那個威脅我的保安不能留,他這樣的人,全靠我給他錢,他才能舒舒服服的活著,你說,他該不該死呢?”
洛閻宇沉聲訓斥:“人命是你能決定的嗎!”
“所以我自首了啊,我這不是來給你們懲罰我嗎?”關齊方緩聲看向前方,說道:“警官,你別這麼激動,我是可以投訴你的。”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洛閻宇直接推門進來,望著在辦公室的羅教授。
他一臉的疲憊,煩悶的捏了捏脹痛的太陽穴,問她:“你是怎麼想的?”
羅教授的情緒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皺了下眉頭:“他承認了一切都是他做的,在邏輯上,似乎並沒有問題。”
洛閻宇深吸一口氣:“是啊,邏輯自洽,可總覺得哪裡不對。”
羅教授側了下身,抱起手臂:“那是因為他主動解釋了,要拿走林熙杯子的事情。”
“什麼?”
這沒頭沒尾的。
“你只是在詢問他,連環作案殺人的過程,可並沒有主動詢問他,要拿林熙的杯子做什麼。”
洛閻宇一怔:“你向我說過,當某個人,主動開口解釋某件事,最大的幾率往往是——”
羅教授立刻接著說:“他要掩飾某件事。”
“對的!他已經猜到了,陳悅來了警局,並且也猜到了陳悅要提起他偷杯子的事情,無論陳悅有沒有告訴我們,他都下意識的進行了解釋,以掩飾他那一次的行為。”
羅教授緩緩開口:“不過,他對當年的事情說的這麼自洽,恰好也證明了一點,要麼,他真的是親歷者,就是兇手,要麼當時正和兇手在一起,要麼,就是兇手親口告訴了他這一切。”
洛閻宇點了點頭:“總而言之,就算他主動自首,兇手或是共犯,一定另有其人!”
羅教授沉默了會兒,才問洛閻宇:“這些能對林熙說嗎?”
“林熙?”洛閻宇愣了下。
以前羅教授對林熙的稱呼,一直都是林小姐,現在卻直呼其名。
“我有一個預感。”洛閻宇緩聲說道。
羅教授挑眉:“嗯?”
“案子馬上就要真相大白。”洛閻宇目光望向窗外升起的太陽,繼續說:“每當快要破案的時候,我總會有這樣的預感。”
羅教授笑了笑:“這是什麼?第六感?”
洛閻宇對她的調侃毫不在意,收回視線望向她:“有嫌疑的,不止是關矜,還有林熙,羅教授。”
羅教授頓了頓:“你說的也有這個可能,關齊方也有可能,是為了林熙隱瞞,所以承擔了一切責任。”
洛閻宇沉默了會兒:“是啊,今天或許就會有結果,如果抓捕順利的話。”
窗外日光的光線照射進來,正好移到羅教授的眼睛上。
羅教授眯了眯眼:“我打算再去見一次那個殺|母案的兇手。”
洛閻宇愣了下:“什麼?”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瘋了,但或許她沒有瘋,說的也都是真的,或許是有人指使她那麼做的,也可能她並沒有殺人。”
洛閻宇不明白她的意圖。
但還是應了,說:“我去幫你安排。”
羅教授問:“現在可以嗎?”
“你不等東關縣那邊的消息了?”洛閻宇驚訝的問道。
羅教授笑著看向他:“洛大警官,如果東關縣的那夥綁匪抓到,您自己會審問的,我的意義並不大。”
羅教授說著,轉身回了她個人臨時的辦公室。
洛閻宇隨後打了通電話出去,電話那頭很快被接起來,洛閻宇熟絡的說道:“老黃,我們有位同事,想再見見她,她今天有空嗎?”
電話那頭的人無奈道:“別見了,上回你們那位教授來了之後,和她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轉頭不吃不喝,過了幾天就離職了,你知道我們這兒,給死人化妝的活,真的很那招人的。”
“辭職了?去了哪兒?”洛閻宇問。
“誰知道呢,她只說錢也賺夠了,想出國看看,見一下世界的風景,沒心思呆國內了。”
洛閻宇頓了頓:“好,我知道了。”
羅教授拿著車鑰匙推開門走進來,問道:“說好了嗎?”
洛閻宇搖了搖頭:“她辭職了。”
“什麼?”羅教授驚訝。
“老黃說,是你和她說了什麼,她才辭職的。”
羅教授思索了片刻,才說:“實際上,我沒有和她說什麼,只是認可了她。”
“嗯?”
羅教授點了下頭:“我認可了她的說法,相信她,當時實施殺人的,是她那名同學做的。”
“你該不會是懷疑——”
羅教授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和您說,關矜極有可能,恨她的父母麼。”
聽到這番話, 洛閻宇仔細思考了一陣,才說:“可關齊方消失了, 他對恩乾提供的也是假的家庭住址,在他沒被找到之前,一切也都是推測。”
羅教授看著他,說道:“恩乾那邊的人不是說,他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去公司上班,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是啊……看起來就像是,畏罪潛逃。”洛閻宇停頓一下。
羅教授緊接著就說:“或者是, 他在故意用自己的消失,來吸引警方的視線, 畢竟f大保安的死,洗手檯上方的鏡子上他留下的指紋太過清晰,屋內又沒有打鬥的痕跡, 不像是因為關齊方和死者扭打所留下的,像是故意在留下線索,讓警方懷疑到他的頭上,從而……
從而可以保護什麼人, 關齊方是為了保護關矜,才故意殺了那名保安, 他殺了死者之後, 直接選擇逃跑, 無疑會讓我們更加懷疑他。”
洛閻宇直皺眉:“如果是這樣, 是不是太過複雜了?你可以進行出這樣的推測, 關齊方如果是出於這樣的目的,未必不會想到這一點?”
羅教授怔了一下,疑惑的望向他:“可我的專業就是對嫌疑人提出合理分析?而且據研究表明, 兇手出於某種目的,而實施某些行為,以為可以擾亂警方視線的時候,都是兇手自以為是的高明想法?”
“哦,也是……關齊方或許並不知道,我們會立刻分析出來。”
“總之。”羅教授提醒道:“關齊方會成為這起連環殺人案的重點,無論關齊方是出於保護真正的兇手,亦或是關齊方就是連環殺人案真正的兇手,等把他找到,案情都會徹底明瞭起來。”
洛閻宇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道:“去往交通部那邊的同事還沒來消息,還沒有查到關齊方的行蹤。”
羅教授望著他的黑眼圈,說道:“同事們忙了一個通宵,都累了,先讓人送點早點過來吧。”
兩個人說話間,一名負責審訊的警官帶著林熙的助理陳悅走了出來。
洛閻宇和羅教授的目光齊齊的看過去。
陳悅此刻依舊是唏噓的,那名年輕的警官對她說道:“多謝你配合調查。”
陳悅搖了搖頭,又欲言又止,忍不住的問:“關齊方真的是謀殺案的兇手嗎?”
年輕的警官回答道:“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中,無可奉告。”
陳悅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之前我就一直覺得,那個關齊方很奇怪。”
年輕警官愣了一下,還是耐心的問道:“什麼很奇怪?而且您剛才怎麼不說?”
陳悅唏噓道:“剛才有攝像頭,我這種話肯定是不能說的。”
“……好吧。”警官問道:“您說的奇怪指的是什麼?”
“就那個關齊方,有一天我見他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執行總裁辦公室,似乎在偷我們林總的杯子,後來我進去發現了他,他才說是林總開會,讓他來找文件的。”
“你們林總的杯子?” 警官重複了一句。
“是啊,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個變態,你說他是不是有偷東西的什麼怪癖啊?專門偷杯子。”陳悅無語的搖了搖頭:“我當時還信了他,他這個人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公司上下他也很少說話,現在想想……”
陳悅打了個哆嗦,臉上都跟著起了雞皮疙瘩。
年輕的警官做了個請的姿勢,提醒道:“多謝你提供的線索,我會向我們領導說的,您這邊請。”
“哦哦哦,這邊是吧,謝謝警官。”
陳悅說著,隨著那名年輕的警官走向了走廊盡頭。
等他們二人走遠,走廊又重新陷入了安靜。
洛閻宇問道:“你怎麼看?”
羅教授思索了會兒,她立刻對洛閻宇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她說完,便立刻向陳悅離開的方向快速走去,急速的高跟鞋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中響了起來,聲音變得格外的響亮。
洛閻宇不解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逐漸消失不見,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這是個極有魅力的女人,專業能力足夠,做事風格永遠都讓人舒服,而且漂亮。
或許在所有人的眼中,犯罪心理學是個很模糊的專業,但在警方破案過程中,尤其是遇到重大案件,且性質嚴重,影響惡劣的案件,他們的存在便變得不可或缺。
他總是喜歡詢問她專業的意見,且由衷的尊重她,敬佩她。
洛閻宇沉重煩悶的心情變得稍微有所舒緩,打開了重案組的門,對眾人說道:“大家先出去吃個早點,等吃飽了再繼續。”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最後一名男同事在離開的時候,多問了一句:“洛隊,您怎麼不去吃飯?”
洛閻宇沉聲道:“我不餓,幫羅教授帶一份兒回來。”
“好的,我把您那份也一起帶著。”
洛閻宇點了下頭:“多謝。”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洛閻宇還在思索著羅教授方才的推論。
關齊方……
關齊方如果是為了保護關矜,才故意把所有的嫌疑往自己身上引,那他為什麼願意這麼無條件的為關矜犧牲呢?
還是說,是被關矜威脅……脅迫。
這一切依舊還是未知。
他看了眼手機,前往交通部的同事還沒打來電話,從那名保安死亡,一直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十個小時。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關齊方極有可能已經離開了京城,甚至出國都會有足夠的時間了。
夜長夢多。
洛閻宇望向窗外大亮的天空,再一次望向了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羅教授推開門進來,她立刻對洛閻宇說道:“老洛,剛才陳悅說,關齊方當初要拿的,是林熙喝過的水杯。”
“什麼?”洛閻宇蹙眉:“喝過的水杯……”
“關齊方要拿林熙喝過的水杯進行dna檢測。”羅教授推測道。
洛閻宇思索了會兒,道:“為了驗證什麼?”
“這一點我還不知道,要問了關齊方才能知道。”羅教授搖了搖頭。
“水杯上面的口腔上皮細胞,確實可以檢測出dna,可是問題就在於,林熙在喝水的時候,必須有口腔上皮細胞的殘留,如果沒有呢?”洛閻宇提出了反對意見:“比起這個,你還記得之前的匿名舉報者嗎,他似乎要把一切嫌疑都引到林熙身上。”
“你的意思是……關齊方既是兇手,又是那名舉報者?”羅教授繼續說:“那他在林熙公司任職,要拿到林熙的私人物品進行栽贓林熙的可能性就會變得很大,可是這不合理,楚暮雲的案件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定性為自殺,沒道理他主動跳出來,再一次讓警方進行深入調查,這有風險不是嗎?”
洛閻宇笑起來:“可你剛才還在說,兇手在做某一件事的時候,會自以為是,自以為可以逃避掉警方的視線。”
羅教授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兩者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案件的邏輯是邏輯,人物的心理是心理。
她卻不想繼續再進行反駁辯解了。
這時,有一名年輕的便衣警官拎著三份早點進來。
他把早點放到桌上,笑著提醒道:“兩位領導,早飯到了。”
屋內的緊張氣氛他明顯的察覺到了,下意識便明白過來,他們洛大組長,可能又惹這位美女教授生氣了,所以儘可能的在活躍氣氛。
好在他話一開口,羅教授笑著看他一眼:“我可不是你們的領導,只是協助人員。”
“您可別這麼說啊,在我們心裡,您就是我們領導。”
羅教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年輕的警官立刻招呼:“洛組長,快吃飯吧,您餓的都瘦了。”
洛閻宇抿了抿嘴,這才和羅教授一起坐下來。
他真的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羅妃忽然就不說話了。
一頓簡便的早餐結束,外面出去用餐的警官們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大家重新對案件進行梳理,分析,大家哪怕疲憊,也會迅速忽略掉。
人生在世,所有人或許都會在某一刻思索活著的意義。
對於他們而言,為死者洗刷冤屈,讓正義得到伸張,讓人民的安全得到保障,便是他們的意義。
我們應該感謝那些,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而堅守在崗位上,日夜辛勞,為我們付出的那些人。
因為沒有他們的付出,這個社會永遠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定。
在大家進行分析的時候,羅教授在查看著關矜父母的信息。
有疑點被大家忽略了,她身為犯罪心理學專家,卻有必要進行徹底分析。
關矜的母親是一名人民教師,而父親是一名全職丈夫。
她的母親極為受人的尊重,每一次優秀教師的評選,都有她母親的名字。
目前這人已經退了休,不過偶爾會因為她是知名大v關矜的母親,而受到媒體的採訪。
畢竟能教育出這樣有愛心,且一心為了公益做貢獻的女兒,都是他這個母親的功勞。
而她也從來不吝於分享自己的教育經驗,每次都會在採訪的時候聊的盡興。
在鉗哨村那件事爆發以來,似乎全網都在查找,究竟有誰是出自鉗哨村。
鉗哨村的村民們,所有人都在彼此包庇,所有人甚至於包括孩子在內,都可以定義為——從犯。
羅教授查到,關矜曾經一度也是鉗哨村的人。
只是後來關矜在很小的時候,就隨著父母搬走了。
之後她一家人便去了隔壁縣,而她母親的工作學校,也一直是臨縣的高中。
一直到了晌午,洛閻宇還在不停的看手機,甚至出了門,打了個電話出去。
羅教授隨著他一起出門,他正剛打完電話,正在走廊上吸菸。
羅教授望著牆上貼的禁止吸菸的牌子,指了指。
洛閻宇把剛吸一口的煙扔到地上,隨後用腳底碾滅,才撿起菸頭,扔向了一邊的垃圾桶。
羅教授問他:“關齊方的出入境記錄查到了嗎?”
“沒有記錄,他似乎沒有出過,但有沒有偷渡就不清楚了。”
羅教授沉默片刻,又問:“火車票,飛機票,之類的記錄呢?”
洛閻宇晃了晃手機:“統統沒有。”
羅教授抿了抿唇:“負責監視關矜的同事怎麼說?”
洛閻宇摸了下口袋,掏出一盒煙來,才發現煙已經抽完了。
“她回了私人別墅,沒有再出來,臥室裡的燈關了,休息到今早凌晨六點,現在也沒出過家門。”
“一直閉門不出?”羅教授頓了頓:“關矜吸|毒入獄的事情,是違法行為不假,但會處以拘留,罰款,斷送前途。可關矜當時卻主動向警方供認,她也從事了販|毒行為,雖然情節較輕,這才導致了被判以五年的有期徒刑。”
“後來她因為態度良好,提前一年出獄……”
羅教授說到這裡停下來。
洛閻宇問道:“你想說什麼?”
“她出獄後,真心悔過,做義工,後來成立了公益性質的公司,所有的社會募捐也全部用在了公益事業,賬目沒有任何問題。”
洛閻宇點了頭:“嗯。”
“可是……一個在做公益的人,每一筆開支都用作正當用途,公開透明的人,只有高中學歷,沒有工作經驗,甚至在微博上公開聲明,所收到的任何一筆錢,都會用作公益用途的人,是怎麼在出獄後兩年,買下別墅的?”
洛閻宇頓了頓:“關矜是關漠臣的侄女。”
“可關漠臣沒有贈予她任何的資產,而關矜的父母也沒有經商,在東關縣只有一處房產,且是關矜母親的個人房產,拆遷後分配的居民住宅,她父母的財務狀況並沒有任何不妥,能支援她買下京城別墅的可能性,至少京城的別墅,你我反正買不起。”
洛閻宇苦笑一聲:“所以我至今都還在單身。”
羅教授故意裝作聽不懂他的話。
洛閻宇正經道:“關矜購買這棟別墅的資產,轉自境外賬戶,我也已經申請調查,估計很快就能回來消息。”
“她的母親……關矜的母親,前幾天還發表過一篇稿件,那篇稿件我看了,是作為東關縣的優秀退休教師,針對孩子的教育問題,所提出的見解,獲得了極大的反響。按理說,這樣的家庭應該是溫馨和睦的,可關矜卻曾經一度想要讓她父母離婚,甚至被人拍到,她開車載著父母前往民政局,只是婚卻沒離成。”
“你到底想說什麼?”
羅教授說道:“關矜或許應該痛恨她的父母,雖然支持這一點的證據,也僅僅是,關矜擁有了財富之後,買下了京城的別墅,卻沒有支援家裡一分錢,試想一下,如果我們賺到了錢,難道不會支援家裡改善條件嗎?”
洛閻宇思索片刻:“……痛恨父母,又能證明什麼?”
羅教授道:“會導致關矜仇視這個社會,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我只是順帶著一提,現在的重點是,關矜的資金來源,境外賬戶的持有者,是不是關矜本人。”
洛警官立刻推開門,走進去進行催促。
羅教授隨後走進去,正要關門,就在這時,有一名警官一把扒住了她要關上的門,越過她對屋裡的洛閻宇道:“洛警官!關齊方來主動自首了!!”
、
接下來的審訊變得格外的順利。
關齊方承認了一切,他主動交代了他當年在東關縣,謀殺楚暮雲的事實。
甚至包括陸囹圄的死,以及f大保安的死,關齊方都供認不諱。
審訊室內,洛閻宇親自審問了他,眼前的男人表現的格外的冷靜,他身上穿著乾淨整潔的西裝,髮型梳的一絲不苟,身上甚至還噴灑了男性香水。
衣冠楚楚,文質彬彬。
這個人十分的冷靜,冷靜到就像是在他到來之前,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這一切都太順利了,整個重案組的同事們此刻似乎都應該長舒一口氣,他們此刻都應該因為連日來的加班而放個短暫的假期,至少都應該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補一下匱乏的睡眠。
或者是彼此擊掌,慶賀一下,看啊,兇手良心發現了,他主動自首了。
然而,大家都開心不起來。
太順利了,實在是太順利了。
他的供認也太順利了,甚至不用洛閻宇開口,他便開始交代了一切的細節。
洛閻宇審問過後之後,同樣是沉重的心情。
如果在沒見到關齊方之前,他還能懷疑關齊方可能就是兇手。
可見到關齊方之後,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產生了懷疑。
一場審訊足足前後有五個小時,在另一個房間裡,羅教授正在看著審訊的監控。
他的交代過程,全程都很冷靜。
關齊方在交代的時候,就像是在訴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我發現楚暮雲的時候,她正在被一個女人跟蹤。”
“警官。”關齊方看向對面的洛閻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您知道嗎?”
洛閻宇聲音嚴肅:“之後呢?”
“之後我便一路跟蹤她,和她一起去了鉗哨村。”關齊方說道。
“你為什麼跟蹤她?”
“楚暮雲很漂亮,雖然我們不同系,平時能見到的機會很少,但我喜歡她。”
洛閻宇問:“那個時候你們學校也沒有放假,也不是休息日,你為什麼會到東關縣?”
關齊方:“我母親病了,回家探親,從京城到我們縣需要經過東關縣,只有東關縣才能火車直達。”
洛閻宇:“你發現她被人跟蹤,一路尾隨她到了鉗哨村,之後呢?”
“之後楚暮雲被綁架,她被綁匪綁架了,被關了幾天。”
洛閻宇頓了頓:“為什麼不報警?”
關齊方聲音裡始終平靜:“你明白的警官,既然這個女人我註定得不到,我會很渴望她死,她如果死了,我就可以認為她永遠都是我的,沒有被任何人得到過。”
“你和關矜很熟悉?”洛閻宇問道。
“可以這麼說吧,她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可她真的是個廢物,她和楚暮雲一起被綁架,自己找機會跑了,卻把楚暮雲一個人留在了那裡,她的逃跑讓我覺得噁心。”
洛閻宇沉默。
關齊方繼續說道:“所以我在殺了楚暮雲之後,舉報了她吸|毒的事情。”
“你是怎麼知道她吸|毒的?”
關齊方冷笑:“你以為,她一個普通大學生,毒|品是哪裡來的?”
“請你不要使用疑問句。”洛閻宇提醒:“交代案情。”
關齊方頓了頓:“當然是我給她的。”
洛閻宇敲了敲桌子:“說回鉗哨村,你發現楚暮雲被綁架,之後是怎麼把她殺害的?”
“想殺她的又何止只有我一個?你知道那個跟蹤她的人,對她做了什麼嗎?也就是林熙,我的林總。”
洛閻宇問:“什麼?”
“楚暮雲被綁架之後逃脫,我和林熙一前一後跟著她,發現她逃到了村民的家裡,隨後,那名村民家裡便開始吹吹打打,準備婚事了。”
“之後林熙趁著夜裡,潛入了那戶村民家,我也跟著她翻牆進去,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
“林熙在和她談交易,說只要她能答應和她結婚,她就願意救她離開。”
“多噁心啊,一個生了孩子的二手貨她都要。”
關齊方的語氣很平,說出來的話更像是輕鬆隨意的調侃,壓根不帶任何諷刺亦或是痛恨的情緒。
“後來呢?”
關齊方說:“後來林熙和她沒談攏,她就離開了村子,而我還守在那戶人家外面,等著接下來的事情發生。”
“什麼事情?”
“如果楚暮雲命大,從綁匪手裡逃了,沒死。那我就盼著她在那戶村民家裡生活下去,她會嫁給那個傻子,然後給傻子生好多孩子,這樣的歸宿似乎也不錯。”
關齊方繼續說——
“可她一次次的想要逃跑,然後又被抓回來,最後一次逃跑,是她跑到了山後的那座房子裡。”
“村民們這一次並沒有抓到她,燈下黑,村民們只是在往村子外找,那麼多人都沒料到,這一次楚暮雲並沒有選擇逃出村子,而是逃到了那棟房子裡。”
“村民們找不到,可我卻知道。”
“原本我想的是,想辦法把村民引過去的,可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林總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她竟然依舊沒有選擇放棄楚暮雲,她還在試圖和楚暮雲談條件,說……以我的身份,這個村子裡沒人敢動我,如果我出了事,我外公會剷平這裡。”
“我當時只覺得這個女人,十分幼稚,大言不慚,她們這樣的富二代又天真又好笑。”
“不過確實也合情合理,我後來才知道她是林熙,你知道的,林熙生來就是上等人,我們生活在小縣城的就是下等人,這是天然的差距,我哪怕拼盡全力,最後所得到的財富,或許不如她隨便買一輛車,不過我沒覺得有什麼,當時來說,她對楚暮雲說的話,好幼稚。”
洛閻宇提醒道:“說重點,不要說這些無關的。”
“這怎麼能無關呢?警官,如果不是因為我知道了她是林熙,我也不會去恩乾任職。”
“你怎麼殺的楚暮雲。”
關齊方說道:“楚暮雲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在那一刻徹底爆發,指責林熙對她的逼婚,說容家為什麼要這麼逼她,為什麼容家要讓楚家來逼她,她明明不想嫁給容詡,容詡卻非要這麼逼她。”
“那時候,我們的林總和她進行了爭吵,林總說她們有婚約,是她悔婚在先,林熙也想殺了她,覺得她該死,覺得她活該。”關齊方輕鬆的笑了一聲:“哦對了,我在外面好像還聽到林總說,孩子是她的。”
“我真的太好奇了,所以想盡辦法都要拿到林熙的dna,想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個孩子真的是林熙和楚暮雲生的嗎?那我們的關矜同學,豈不是戴了綠帽子?”
洛閻宇再一次敲了敲桌子。
關齊方反應過來,繼續說道:“你看啊,警官,我喜歡楚暮雲,可楚暮雲和關矜是一對,楚暮雲又生下了林熙的孩子,她這個女人,是不是有點賤?她不守婦道?”
“所以在她和林熙爭吵的時候,我就把她們兩個人都打暈了,然後打算放火燒死這對賤人。”
“她們這麼亂的關係,太噁心人了,所以我就放火燒死她們。”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林熙竟然被一個男人救了出來,那個男人被燒了全身都是傷,還是把林熙救了出來。”
“我當時在一旁看著,在想,這個男人願不願意再一次進火場,把楚暮雲也救出來?那時候火勢很大,如果他再一次進去,可能他會和楚暮雲一起死在裡面。”
“我在想人性到底是不是光輝的,其實如果他進去了,我可能會被感動,徹底相信人性的光輝,從而直接自首。”
“可那個男人沒有,他甚至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帶著林熙離開了。”
“那我的最後一點良心,也隨著他的離開,徹底消失了。”
羅教授皺著眉頭,這樣邏輯自洽的詭辯,似乎都在向所有人表達,他是個思維扭曲的殺人犯。
接下來他交代陸囹圄的死亡,語氣也是這樣的理所當然。
陸囹圄拿到了一段視頻,那段視頻正好把他縱火的過程拍了進去,並且藉此威脅他,且索要金額巨大。
所以他約陸囹圄見面,假意要給她錢出國,卻實際上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郊區無人的河邊,做出她意外身亡的樣子,扒光了她的衣服,拿走了陸囹圄的手機,刪掉了那段視頻。
並且還潛入了陸囹圄的家,帶走了她的電腦。
殺那名保安也是,保安是毒|鬼,因為知道他販|毒的事,藉此威脅。
一次次的威脅讓她支持不住,所以殺了人。
他在此長達數小時的時間裡,所交代的一切都格外的冷靜。
唯一一次,關齊方臉上出現某種訝異的情緒,是在洛閻宇詢問他:“你喜歡楚暮雲的事情,關矜知道嗎?”
關齊方愣了一下,才說:“沒有人知道。”
洛閻宇又問:“你潛入陸囹圄家帶走電腦,知道清理掉所有的指紋,以及在電腦原有擺放的位置進行處理,為什麼在殺保安的時候,故意留下指紋線索?”
“因為你們以及我們林總,一直在揪著當年的事不放,我知道她去了鉗哨村,她開始查當年的事了,有朋友告訴我,警方也開始進行走訪,我也不想時刻活在遲早被抓到的恐慌裡,所以就想著,臨死之前,那個威脅我的保安不能留,他這樣的人,全靠我給他錢,他才能舒舒服服的活著,你說,他該不該死呢?”
洛閻宇沉聲訓斥:“人命是你能決定的嗎!”
“所以我自首了啊,我這不是來給你們懲罰我嗎?”關齊方緩聲看向前方,說道:“警官,你別這麼激動,我是可以投訴你的。”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洛閻宇直接推門進來,望著在辦公室的羅教授。
他一臉的疲憊,煩悶的捏了捏脹痛的太陽穴,問她:“你是怎麼想的?”
羅教授的情緒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皺了下眉頭:“他承認了一切都是他做的,在邏輯上,似乎並沒有問題。”
洛閻宇深吸一口氣:“是啊,邏輯自洽,可總覺得哪裡不對。”
羅教授側了下身,抱起手臂:“那是因為他主動解釋了,要拿走林熙杯子的事情。”
“什麼?”
這沒頭沒尾的。
“你只是在詢問他,連環作案殺人的過程,可並沒有主動詢問他,要拿林熙的杯子做什麼。”
洛閻宇一怔:“你向我說過,當某個人,主動開口解釋某件事,最大的幾率往往是——”
羅教授立刻接著說:“他要掩飾某件事。”
“對的!他已經猜到了,陳悅來了警局,並且也猜到了陳悅要提起他偷杯子的事情,無論陳悅有沒有告訴我們,他都下意識的進行了解釋,以掩飾他那一次的行為。”
羅教授緩緩開口:“不過,他對當年的事情說的這麼自洽,恰好也證明了一點,要麼,他真的是親歷者,就是兇手,要麼當時正和兇手在一起,要麼,就是兇手親口告訴了他這一切。”
洛閻宇點了點頭:“總而言之,就算他主動自首,兇手或是共犯,一定另有其人!”
羅教授沉默了會兒,才問洛閻宇:“這些能對林熙說嗎?”
“林熙?”洛閻宇愣了下。
以前羅教授對林熙的稱呼,一直都是林小姐,現在卻直呼其名。
“我有一個預感。”洛閻宇緩聲說道。
羅教授挑眉:“嗯?”
“案子馬上就要真相大白。”洛閻宇目光望向窗外升起的太陽,繼續說:“每當快要破案的時候,我總會有這樣的預感。”
羅教授笑了笑:“這是什麼?第六感?”
洛閻宇對她的調侃毫不在意,收回視線望向她:“有嫌疑的,不止是關矜,還有林熙,羅教授。”
羅教授頓了頓:“你說的也有這個可能,關齊方也有可能,是為了林熙隱瞞,所以承擔了一切責任。”
洛閻宇沉默了會兒:“是啊,今天或許就會有結果,如果抓捕順利的話。”
窗外日光的光線照射進來,正好移到羅教授的眼睛上。
羅教授眯了眯眼:“我打算再去見一次那個殺|母案的兇手。”
洛閻宇愣了下:“什麼?”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瘋了,但或許她沒有瘋,說的也都是真的,或許是有人指使她那麼做的,也可能她並沒有殺人。”
洛閻宇不明白她的意圖。
但還是應了,說:“我去幫你安排。”
羅教授問:“現在可以嗎?”
“你不等東關縣那邊的消息了?”洛閻宇驚訝的問道。
羅教授笑著看向他:“洛大警官,如果東關縣的那夥綁匪抓到,您自己會審問的,我的意義並不大。”
羅教授說著,轉身回了她個人臨時的辦公室。
洛閻宇隨後打了通電話出去,電話那頭很快被接起來,洛閻宇熟絡的說道:“老黃,我們有位同事,想再見見她,她今天有空嗎?”
電話那頭的人無奈道:“別見了,上回你們那位教授來了之後,和她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轉頭不吃不喝,過了幾天就離職了,你知道我們這兒,給死人化妝的活,真的很那招人的。”
“辭職了?去了哪兒?”洛閻宇問。
“誰知道呢,她只說錢也賺夠了,想出國看看,見一下世界的風景,沒心思呆國內了。”
洛閻宇頓了頓:“好,我知道了。”
羅教授拿著車鑰匙推開門走進來,問道:“說好了嗎?”
洛閻宇搖了搖頭:“她辭職了。”
“什麼?”羅教授驚訝。
“老黃說,是你和她說了什麼,她才辭職的。”
羅教授思索了片刻,才說:“實際上,我沒有和她說什麼,只是認可了她。”
“嗯?”
羅教授點了下頭:“我認可了她的說法,相信她,當時實施殺人的,是她那名同學做的。”
“你該不會是懷疑——”
羅教授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和您說,關矜極有可能,恨她的父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