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疲 作品

第六百四十七章 驚見

而在外間錚錚作響的琵琶聲,還有遠近船孃、歌姬,此起彼伏的輕音淺唱;盪漾在夜色迷濛的湖上清幽嫻靜之中。除了慢條斯理的划槳聲外,只有偶然靠近水面的游魚,掙動、驚擾起的水花蕩漾。





自有一種“霜刀破竹無殘節”的淒冷徘惶;卻又如“冰泉嗚咽流鶯澀”一般的悠揚動聽;就在琵琶唱聲兩相交錯間,清幽宛然惆悵得彷彿已經過了數百載,物是人非事事休、容顏不再的憂思悵懷。





卻是讓江畋想起了清奇園裡,同樣以善彈琵琶著稱的盲眼阿雲。自從默許她更進一步,加入到後宅生活中之後,她所彈奏的琵琶聲,也變得開朗輕快許多,甚至還有些歡呼雀躍和蝶燮眷戀的意味。





尤其是她全身只有眼部蒙著黑紗,在寢室內撥彈琵琶以為助興的曼妙姿態;或又是充滿某種母性意味,抱著不良於行的明翡,在床榻上嬌羞無暇的樣子;江畋突然有些懷念起沒在場的令狐小慕了。





不知何時,外間的琵琶撥彈也變得急促起來;而周圍此起彼伏的歌聲,也變得慢慢沉寂下來;只剩下槳動水聲中,來自本舫下層的歌姬,用本地特有的儂聲軟語,輕吟淺唱的嫋嫋一曲《蘇幕遮》:





“燎沉香,消溽暑。





鳥雀呼晴,侵曉窺簷語。





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故鄉遙,何日去?





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





五月漁郎相憶否?





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而江畋也放下自酌的青瓷酒壺,抬首望向紗幕之外;卻發現月色如水、波光澄淨之下,周圍就只剩下百步之外,一條正在緩緩行過的兩層畫舫;只是這艘畫舫燈火通明之下,船上卻是一片的沉寂。





既沒有那些徐徐划槳、挽擼的船孃歌唱不絕,也沒有行走於船臺廊道間,傳菜侍奉的侍女和小廝的身影;更別說是專門待在船首或是船尾隔間裡,專門吹拉彈唱絲竹的樂工,或是倡優伶人的動靜。





就這麼在湖面夜風中,悄悄然順水而飄;他不由嘆了一口氣,怎麼連自己私下難得偷閒的片刻;都不得省心呢?下一刻,他剛想開口下令調轉船頭靠岸,就聽隨著輕巧的腳步一個溫婉低沉女聲道:





“有擾貴人了,本舫新置的菊香酒和紅卷魚膾,敬請品嚐。”隨後,一個身著白荷曳裙與藕色半臂、團花裡衫的侍女,端著一隻描金螺鈿的托盤,身姿搖曳的撥簾而入,舉案齊眉的奉在江畋面前。





然而,江畋見到對方的那一剎那,忽然覺得有幾分似曾相似;舊時的記憶閃現之下,不由脫口而出:“難道你以為穿上了衣裙,我就不認識了麼?上次月陂的端平樓讓你跑了,怎麼又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