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茶 作品

第六十章 3408的最後一次夜談(下)

這是他的見解,只是對於現在正處於這種境遇下的賀天然來說,還不夠完整……

“喜劇是未知的,但是悲劇……不會容忍意外。”

賀天然略顯遲緩地先是說出了一句總結。

蔡決明不解道:“怎麼悲劇就……不能意外了?現在那些什麼電視劇,出門咵碴一下就被車給撞了,要不就是皆大歡喜之前得個絕症什麼的,哪一個不是意外啊?鋪墊都不會鋪墊一下。”

賀天然仰著頭,想了想,徐徐道:

“因為大多數人都搞反了,就像胡秀才寫,好好的爽文,寫到一半上了頭,硬要寫悲劇,這就只能靠一些直白的轉折去鋪陳劇情,不怪讀者要罵他。

然而,在洞悉世情的創作者筆下,悲劇往往是註定的,是有蛛絲馬跡可循的。

一個人,出門吃著火鍋唱著歌,半道被麻匪劫了,這叫喜劇。

悲劇就是要把未知換成已知,他反覆輪迴了幾世,不唱歌了,也不吃火鍋了,可無論怎樣都會被人劫持,落得一個被炸死的下場,這就叫悲劇。

而且更甚者,有些作品開篇就會告訴你「這人是第十三次吃著火鍋唱著歌,這時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槍聲……」”

胡嶽爭辯道:“我理解賀導你的說法,不就是提煉故事結尾,用看點拉人嘛,可哪有把既定結局都提前寫出來的啊,這不是沒懸念了嗎?”

賀天然淡然地笑了笑,說:

“所以啊,悲劇都在靜默處,它是註定。

你再看主角這一路的閃轉騰挪,就充滿了倔強幼稚又註定慘烈的悲劇色彩,折騰半天,該死還是得死,追求了多久當年喜歡的人,到頭來還是不能在一起。

你們大可翻開《百年孤獨》或者餘華的《難逃劫數》,開篇頭幾段,寫得明明白白,一旦悲劇註定,哪怕只是一個悲劇的剪影,那讀者全是你砧板上的肉,你給角色多少嘶吼掙扎,讀者就有多撕心裂肺。

那時,作者的筆,就化了命運的刀,沒有一個角色能逃脫的了他們應有的宿命,哪怕他們在活靈活現,在躍然紙上,都不行!

你不是想知道悲劇怎麼寫麼?你不是想搞點深度嗎?

來吧,就這麼寫。

這個,才叫悲劇。”

小小的男生寢室,一瞬間,連呼吸都變得安靜起來……

最後,還是賀天然主動笑了起來,插科打諢道:“當然,我說的是又不是人生,你們人生肯定是充滿變數的呀,哪有什麼註定的悲劇,瞧把你們嚇得。”

蔡決明打了個哆嗦,說道:“哎喲,就是就是,賀導你剛才可太嚇人了啊,你原來心裡還有這麼陰暗的一面呢!我算看出來了,你就適合去演那種平時人畜無害,但實際上是個運籌帷幄的大反派角色,怪不得現在學導演呢!”

“嘿,可不興人身攻擊啊!”

賀天然打趣了一句,另一頭,胡嶽連連說著“受教受教”,不禁好奇問道:

“那賀導,你要給自己的人生寫本自傳的話,你會怎麼開頭啊?”

“就賀導這種家世背景跟感情經歷,那鐵是一篇大爽文啊!”

蔡決明不假思索,搶先給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結論。

“家境好有什麼用?自己不懂生活,不還是白瞎了好設定麼……”

賀天然站起身,脫掉了衣服爬上了床,其餘二人抽完了煙,也紛紛準備就寢。

胡嶽蓋好了被子,重新問道:“賀導你還沒說,你要怎麼寫啊?”

躺在床上的賀天然心緒萬千,他輕聲道:“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倆,你們想怎麼寫啊?”

另一頭,蔡決明一本正經回答道:

“蔡決明,男,生於皇城根,長在紅旗下,其爺為孫稱骨,得四兩三錢之數,有箴贊曰:為人心性最聰明,作事軒昂近貴人。衣祿一生天註定,不須勞碌是豐亨!”

“哈哈哈哈,蔡決明你特麼真是個神棍!上次你還跟我說你是什麼五兩三錢的富家翁,怎麼這會改成四兩了?就是賀導在你才故意這麼說的吧,還近貴人,笑死我了!”胡嶽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蔡決明大剌剌回應:“這不一生還沒過完呢嘛,稱骨歌我背得滾瓜爛熟,到時看我過得怎麼樣就怎麼寫唄,你呢,秀才?”

“我?我就用剛才賀導的方法寫……當胡文舉45歲獲得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的那一天,他站上領獎臺,星光璀璨之中,他遙望臺下兩位多年的至交好友,滿眼都是他們三人青春年少時的影子……”

“淦,可以可以,至少把我跟賀導給帶上了,對了,這個胡文舉是誰啊?”

“我啊,姓胡名嶽,字文舉,胡文舉是也!講究吧!”

“講究,太講究了!”

“可艹了,哈哈哈……”

三人笑得不行。

胡嶽道:“賀導,該你了啊,你要怎麼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