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晉江

    “大道,大道!天地之下一盤棋,你早就已經算好了一切!”

    而站在實驗大樓門前的道長,甚至不得不抬手擋在眼前,才能在強烈的光芒中勉強睜開著眼睛,看著這一切發生。

    金烏墜地,亮如白晝。

    太陽落進了最深的深夜中,照亮了鬼氣深淵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以為自己能夠從地獄拘束中僥倖逃脫的鬼魂,慘叫著踩踏著彼此,爭先恐後的從人間逃回地獄。

    稍慢一點的鬼魂,立刻就在光芒之下灰飛煙滅。

    而整棟實驗大樓都在劇烈的顫抖,轟然倒塌在原地。灰塵四散,磚瓦破碎。

    一塊塊磚石簌簌落下,晶瑩的玻璃碎片折射著剔透的光,直墜向地面。

    道長眼睜睜的看著碎玻璃向自己衝來,想要抬手抵擋,但奈何肌肉嚴重拉傷身軀重傷,他的手不聽使喚。

    就在道長心中苦笑的時候,卻忽然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自己視野中略過。

    下一秒,所有磚石瓦塊竟然都停滯在半空中,違背了物理規律靜止。

    道長呆住,愣愣的逆光看去。

    卻見青年墨綠色的大衣飛揚在半空中,黑色的襯衫勾勒出他結實流暢的胸膛線條。

    而他俊美的容顏上帶著一往無前的鋒利,唇邊還噙著一絲笑意。

    如神明從天而降,拯救人間。

    青年一手並指掐訣於身前,金色的文字一圈圈纏繞在他修長的手掌上,讓人絕不會認錯那明亮光芒的來源。

    “道長,還站得住嗎?”青年垂下眼睫,另一隻手伸向身軀顫抖搖晃著彷彿隨時都要倒下的道長。

    愣神了好半天的道長,這時才忽然發現這張臉令他熟悉。

    “你……”道長猶豫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問道:“燕道友??”

    燕時洵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隨即,另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燕時洵身後從高處跳了下來。

    身材高大的男人冷著臉,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嫌棄,他修長的手臂間,一邊挎著一具軟得和麵條一樣的青年,另一手拎著兩個青年的衣領。

    剛一落地,男人就直接將這三人扔在了地面上。

    其中一名青年趕緊伸手抱住了身邊的青年,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免得他被地面撞傷。

    而另一個沒人疼的就沒那麼好運氣的,直接來了個臉剎車,還和一個燃燒得只剩下一半的焦黑骷髏頭正好對視上了。

    青年當時就“汪嘰”一聲哭了出來。

    道長恍恍惚惚的看著這一幕,好半天才認出來:“張,張無病導演?”

    張無病哭唧唧的揉著發疼的軟乎乎臉頰,一個人顫抖著肩膀從地面上爬起來,還眼含熱淚的握拳給自己打氣:“導演不能哭!”

    然後才用一雙淚眼看向那道長。

    “道長你好,我是張無病。”

    張無病吸了吸鼻子,強撐著身為導演的“尊嚴”,向那道長介紹自己。

    道長:“…………”

    啊……要不,你先擦擦鼻涕?

    緊張的局勢沒有留給燕時洵與道長敘舊的時間,他迅速掃過周圍的環境,確定自己目前所身處的,正是真正的濱大校園。

    ——連引導著陰路走向的蘭澤都被他從鬼氣深淵中搶了出來,鬼氣構築的世界也在堪比鬼神威壓的強大力量下被擊碎,侵蝕濱大的鬼氣源泉已經不復存在。

    原本肆意蔓延在校園內的鬼氣,停了下來。

    血海翻滾著,惡鬼卻都哀嚎顫抖著向更深處的深淵跑去,不肯再在血海之上露面,迎接來自那光芒的威力。

    “濱大現在情況如何?鬼氣蔓延到什麼程度了?”

    燕時洵皺著眉,迅速向道長問道:“濱大學生們的情況如何?可有傷亡?”

    “燕道友放心。”道長聲音堅定:“所有傷害都已經被我等擋了下來,學生們安然無恙。”

    燕時洵抬眸遠眺,便看到了不遠處棺材大講堂的方向,屍體高高摞成了山。

    他心下微沉。

    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棺材大講堂的鎮魂陣失效,惡鬼出逃。更加令他頭疼的是,鬼氣會侵蝕那些沒有罪孽的魂魄,將他們原本無垢的魂魄也纏繞上孽業。

    “不必擔憂。”

    鄴澧低沉磁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始終注視著燕時洵的鄴澧,看出了他心中的憂慮。

    燕時洵側眸看向他,就見他微微笑了起來。

    “沒有罪孽的魂魄,不會被任何鬼氣侵蝕。而身纏孽業者,將永墮地獄。”

    話音落下,黑色的霧氣從鄴澧身下升騰而起,化作兩道黑影,迅猛飛撲向大講堂的方向。

    原本立在大講堂門口的兩尊獸面鹿角的石雕,瞬間生動了起來,堅硬的石質身體竟然靈活如獸。

    石雕張開尖牙銳利的大嘴,嘶吼著撲向前方的屍山,利爪一揮便準確的將惡鬼按在自己爪下,堅硬如鋼鞭的尾巴隨即將惡鬼甩進了旁邊還未退去的血海。

    一直被鎮在棺材之下剛剛甦醒的惡鬼,哪裡是地獄中滿懷著怨恨經受酷刑絕望的厲鬼的對手。

    它們錯愕驚恐的在血海中撲騰了幾下,就被拖拽著沉沒了下去。

    而原本渾噩迷茫的魂魄,則像是身周的迷霧被清掃乾淨,眼神重新變得溫潤堅定。

    百年前死亡的英魂,想起了一切。

    他們環視戰場,也加入了對那些惡鬼的鬥爭中去。

    ——百年前,他們身死以求進步,如今,又怎麼會放任惡鬼傷害他們後世的孩子們!

    敢打他們後世孩子們的主意?問過他們這些前輩們嗎!他們以性命守護的盛世,可不是它們這些惡鬼能夠攪亂的!

    英魂們一身正氣,哪裡是惡鬼敢於抵擋的。

    石獸與英魂面前,惡鬼連連敗退。

    甚至不少原本在生前就暴脾氣的英魂,此時逮著惡鬼就是一頓暴揍,那惡鬼的哀嚎聲簡直慘絕人寰。

    另一側,英魂直接揪住其中一個惡鬼的辮子,照著惡鬼的腦袋就“啪啪啪!”一頓狂扇,扇得惡鬼暈乎乎的摔進了血海中,隨即被吞沒了進去。

    甚至有道長眼尖的看到了百年前身死於此的海雲觀道長,那位道長的魂魄按著惡鬼的腦袋,就“咣咣咣!”的往地面上撞,嘴裡還瘋狂輸出,罵得那惡鬼痛哭流涕,後悔從棺材裡跑出來了。

    道長:“……”

    啊……原來百年前的前輩們,是這種風格的嗎?

    幾位眼睜睜看完了全程的道長,目瞪口呆。

    八字鬍道長愣愣的看了看那石獸,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只剩下一個石頭底座的地方,震驚之餘,只能吐出一句:“福生無量天尊!”

    鎮墓獸!

    當時被當做鎮物的鎮墓獸,竟然被激活了?!

    但是,怎麼做到的,誰做到的?與其他鎮物不同,鎮墓獸只有死氣才能驅使,可現場都是海雲觀的道士,沒有誰有這種本領才對啊。

    在道長們震驚的時候,實驗大樓前的燕時洵卻慢條斯理的挑了下眉,看向鄴澧。

    “所以,門派祖師?”燕時洵假笑著,笑容不帶一絲溫度。

    鄴澧絲毫不慌,回以笑容:“我從來沒有承認過。”

    “時洵,你自己猜錯了。”鄴澧笑吟吟的看向他:“不過,你有重新猜測的機會。”

    “幾次都可以,直到你探索盡我的全部。”

    燕時洵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看濱大校園。

    金色的光芒以他為中心,將整個濱大校園都照亮如白晝,沒有一絲陰霾。

    而鬼氣也在逐漸退散,地面上的血海畏懼般迅速退去,惡鬼向來時的地方逃竄。

    剩下的一些零星砸碎,只要交給海雲觀的道長們就好。

    燕時洵漫不經心的捏了捏指骨,發出“咔吧!”的清脆聲響。

    令旁邊的道長打了個哆嗦,竟然莫名覺得一股危險的氣息蔓延了過來。

    “既然那些惡鬼已經從人口密集的地方跑了……”

    燕時洵眸光沉沉,唇邊咧開沒有溫度的笑意:“那麼接下來,就到了可以愉快的大施拳腳的時間了。”

    濱大的學生和濱海市千萬人口就像是鬼氣的人質,讓燕時洵和道長們想做什麼都要先考慮再三,放不開拳腳。

    但是現在,惡鬼畏懼生機,已經逃回原本陰路的方向,去往了沒有人的公路,令燕時洵再無顧慮。

    “走吧,據說是門派祖師卻身份不明的鄴澧。”

    燕時洵側眸看他,似笑非笑:“該去往真正的戰場了。”

    鄴澧微笑:“所以張無病和另外兩個……”

    “交給你了。”

    燕時洵嫌棄的看了眼哭唧唧的張無病,側了側身:“我不想讓張大病的鼻涕蹭到我身上,很噁心。”

    鄴澧黑了臉。

    正巧,他也不想。

    張無病更是哭唧唧的問:“能換一種方式拎我嗎?我要求不高,別像拎麵粉袋子一樣就行,哪怕你抱著我呢。”

    鄴澧漠然掃過去一眼。

    張無病立刻重新慫慫的退到了一旁。

    道長見狀,不由得建議道:“張導演可以暫時交給我們,燕道友放心,一根頭髮都不會少。”

    他也覺得剛剛張無病晃盪在臂彎中的樣子,實在是可憐了點,有點不忍心。

    “不必,我剛剛忽然發現,張大病還是有點用處的。”

    燕時洵向張無病瞥過去一眼,道:“做個自動導航還是不錯的。”

    他剛才在鬼氣世界中能夠順利的燒燬所有惡鬼,當時身在實驗樓的張無病也出了一份力。

    ——所有惡鬼都自主向張無病靠近。

    惡鬼高度集中,符咒生效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燕時洵很滿意。

    燕時洵:養兒多日,用兒一時。

    張無病:qaq。

    “那麼道長,濱大校園就交給你們了。”

    燕時洵轉身向道長鄭重道:“感謝你們在我力所不能及的時候,保護了濱大的生命。”

    道長立刻回以一禮:“如果不是燕道友及時解決了鬼氣源頭,濱大才是要面臨真正的危機,任由我等如何解決流於表面的威脅也無濟於事。”

    “請放心,濱大殘留的惡鬼,就都交由我等。”

    旁邊的蘭澤見燕時洵作勢要離開的模樣,猶豫上前:“燕先生,我……”

    道長也看到了這個亡魂,眼睛微微睜大。

    成景警惕的擋在前面,害怕這位道長會說出要驅散蘭澤魂魄的話。

    “你們跟著我一起走。”

    燕時洵的聲音平靜,卻像是一顆定心丸:“因果起於何處,自然要終於何處。纏繞在你身上困住你的鬼氣還沒有徹底消失。”

    “事情還沒有完。而接下來……”

    燕時洵的唇角勾起笑容,眼眸明亮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