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33、鬼山林屋(33)

    和節目組剛進入別墅時來迎接的精英管家形象截然相反, 現在的老管家穿著一身層層疊疊的粗布短打,上面沁滿了已經乾涸氧化的黑紅色血跡,衣服的皺褶裡還能看到堆積的碎肉。

    從最開始在廚房看到老管家時, 燕時洵就直覺那張臉不太對勁,像是人皮硬被穿在不合適的臉上, 現在這種違和感更重。

    而在從記憶世界裡看完百年前發生的事情之後,再看到這張臉的燕時洵不由皺起了眉。

    ——百年前變成了厲鬼的襲霜, 將每一個土匪的全身人皮都生生剝了下來,所以別墅和山上才會到處都是血紅色的怪物。那麼, 為什麼同樣被剝了人皮的土匪頭子周式, 現在依舊帶著人皮?

    老管家周式站在打開了的房門口, 那張僵硬腐爛的臉泛著黑青色, 不像是活人能夠擁有的顏色。他扶著門框沒有進來, 只是用那雙渾濁無機質的玻璃珠一樣的眼睛,死死的瞪向燕時洵。

    那眼神裡透露著怨毒和仇恨,還有終於達成某事的快意,混合起來, 扭曲得令人見之膽寒。

    “我應該提醒過客人,不要擅自在別墅內到處走動,以免掉到某些年久失修的地方,摔斷脖子。”

    老管家笑了一下,卻毫無溫度:“但看來膽大的客人並沒有將我的提醒放在心上。可惜了, 真出了意外,你的同伴應該會很傷心吧。”

    “這倒不需要你替我擔心。”

    燕時洵嗤笑了一聲, 仿照老管家說話的口氣,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反倒是你,你的同伴們不會嫉妒得想要撕碎你嗎?只有你自己人模鬼樣的, 不知道從哪裡撿了張臭臉,它們應該很生氣吧。”

    他的話可以算得上是再無顧慮,直接將老管家的身份攤開了來說,明晃晃的暗示著自己已經知道了老管家的底細。

    之前在別墅內時,燕時洵警告所有人不許提及與鬼神有關的字眼,以防會在對環境全然無知的情況下刺激到別墅內的鬼怪,也是為了防止沒有自保力量的節目組眾人在他的視野之外時,被髮狂的鬼怪所傷。

    然而現在,別墅和鬼山的一切

    秘密幾乎都已經被燕時洵探知,此時與老管家又身處在與別墅隔絕的獨立空間,不必考慮節目組眾人的安危。

    天時地利人和,燕時洵已經沒有任何再顧慮的理由。

    不,倒不如說,他就是要激怒老管家,讓這個生前就殺人如麻的土匪頭子失去冷靜和思考,以便透露出更多的消息。

    果不其然,本想要先一步對燕時洵造成心理上恐懼的老管家,沒有想到燕時洵會直截了當的懟回來,不由得愣了一秒。

    隨即,老管家青黑色滿是屍斑的臉皮劇烈顫抖著,顯露出發怒的神情:“黃毛小兒……”

    “那也比沒有臉的傢伙強。”燕時洵漫不經心地將梳妝檯上幾乎要淌到底的水晶沙漏,重新倒立了過來,讓它從滿沙的狀態重新計時。

    隨後,他這才微微前傾身軀,單手插兜從梳妝凳上站起身。

    “你現在頂著的這張臉,真的是你的嗎?還是屬於某個過路的倒黴蛋?”

    “你因為沒有人皮和臉,相當於被剝奪了人的身份吧。”

    燕時洵毫不客氣的直接點出了老管家的真實身份和名字:“周式,你已經失去了重新投胎為人的機會,甚至連鬼差都不會再看你一眼,就連在十八層地獄魂魄日夜經受刀山火海之苦,對你來說都是奢望。”

    “你已經被放棄了,孤零零的被遺忘在封閉的鬼山裡,哪裡都去不了。”

    燕時洵那張俊美的面容上,鋒利桀驁的眉眼間顯示著對老管家周式的鄙夷和嘲諷,像是在說——

    你,活,該。

    這種表情由燕時洵那張不羈的臉做出來,效果格外的好,就算是死人都能硬生生被氣活。

    更何況是被踩爆了全部雷點的老管家。

    他立刻橫眉立目,顯示出發怒的猙獰神色,整張本就不夠服帖的臉皮也緊緊的皺起摺疊在了一處。

    老管家本來的目標是百年來一直待在四樓的襲霜。

    他一直隱在暗處,觀察著節目組所有人,像是最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有人落單的時機。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最奇怪而令他忌憚的年輕人似乎擁有極強的先天靈性,以致於總是能敏銳的發現些什麼,一再的

    破壞他的計劃。

    而在燕時洵打碎了通往四樓的屏障後,老管家意識到,這是百年難逢的、進入四樓將厲鬼襲霜吞噬掉以獲得力量離開鬼山的好機會。

    但是現在,就算百年來一切痛苦的根源就在自己的眼前,只要將襲霜吞吃掉就能得到他渴求了百年的自由,老管家也暫時將襲霜放置一邊不予理會。

    老管家周式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這個氣得他連魂魄都在發抖的青年身上,從喉嚨裡發出“呼嗬、呼嗬”破碎不清的聲音,像是獸類在進攻前發出的恐嚇聲。

    “呼……呼……該死的黃毛小兒,竟敢看不起我!那我就要讓你也嚐嚐死亡的滋味,試試百年都被困在一個地方的絕望!”

    “殺了你,殺了你——!!!”

    燕時洵卻依舊姿態悠閒的站立於梳妝檯前,不卑不亢,像是一柄足夠鋒利的刀,橫在了血色鏡面裡的厲鬼和兇殘的惡鬼之間,隔著一道房門與走廊外的老管家相望。

    他向著死死瞪著自己的老管家咧了咧嘴角,像是在嘲笑老管家的膽小。

    ——你不是口出狂言要殺了我嗎?來啊,殺我啊,就現在!

    還是說,你只是被困在橡木桶裡的一團肉,弱小到連這裡都出不去更別提殺我了?土匪?惡鬼?嗤,嘴上逞強的懦夫而已。

    老管家看懂了燕時洵的表情,他那雙渾濁的眼珠迅速變成全然的黑色,不留一點眼白。“啪!”、“啪!”接連數聲輕微的崩裂聲響起,從頭頂向下,他全身的人皮竟然在迅速開裂,露出裡面原本的血紅色肉塊。

    那些血紅色在不斷開裂的皮膚下迅速蠕動著,像是蛆蟲翻滾在地皮下,並且透過裂縫爭先恐後的向外看去,一塊塊跳動著血管和肌肉束的肉塊像是長了眼睛,一隻只對準了燕時洵,用惡意怨毒的目光靜靜的盯著他。

    終於,像是被從中剝開的橘子皮一樣,老管家全身沾滿血肉的古舊衣服和人皮都一同猛然向四面散開,露出了一直被掩藏在人皮之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