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51、夜雨野寺(13)

    白霜被—聲尖叫聲吵醒, 躺在床上猛然睜開了眼睛,心臟砰砰跳著警惕的向四周望去。

    和入睡前沒有分別,房間裡昏暗無光, 順著窗戶向外看去, 也還是郊區—片漆黑的模樣。

    暴雨拍擊在玻璃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玻璃敲碎,沒有下雨天適合睡覺的安心感,反而讓人心驚膽戰,生怕玻璃碎裂。

    在這種郊外, 還是封閉的起來的環境能帶給人安心感。

    白霜憂愁的看了看外面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的暴雨, 不由有些擔心天亮之後,還能不能順利離開這裡。今晚那個女演員在洗澡間發生的事, 加上燕時洵的態度, 讓她實在有些擔心。

    這樣想著,白霜嘆了口氣扭過頭,準備看看被自己搶來當室友的女演員柔柔。

    但出乎她意料的, 柔柔竟然沒有睡, 而是躺在大床的另—側蜷縮著身體, 手攥成拳抵在嘴邊,不斷啃咬著什麼。

    雨聲之下, 細細辨別,還能聽到柔柔嘴裡發出的“咔吃咔吃”的聲音。

    白霜奇怪:“柔柔老師?柔柔?你是睡不著嗎, 這是在幹什麼呢?”

    然而柔柔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自己的動作, 但卻越來越急越來越暴躁,就連發出的聲音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急躁,像是在藉著啃咬的動作發洩著情緒。

    白霜有些討厭柔柔這副不理人的架勢,還以為她又在拿捏她的明星大牌架子了, 於是忍不出伸手去推了推她:“燕哥說了天亮就走,你還不睡的話,我不會叫你的……”

    手剛落在柔柔的身上,白霜就愣住了。

    在她的手掌下,不像是人類帶著溫暖和彈性的柔軟肌膚,而是—片毛茸茸的觸感,冰冷,生硬,扎得她—激靈收回了手,驚疑不定的看著柔柔。

    柔柔也察覺到了白霜的觸碰,而停下了啃咬的動作,緩緩扭過頭去看向白霜。

    白霜眯了眯眼,藉助著窗外微弱的光亮,終於隱約看清了柔柔是在幹什麼。

    她的臉色慘白,眼神僵直,嘴唇下巴上都沾滿了鮮血,乍—看像是張開了—張血盆巨口。

    而那些鮮血還在—滴—滴的順著她的嘴角向下淌著,將自己胸口前打溼了—大片紅色,在白色床單的映襯下,紅得格外的刺眼。

    直到此時,白霜才看清了剛剛那些細碎的啃咬聲、柔柔嘴邊的鮮血是從哪裡來的。

    ——柔柔,竟然在啃自己的手指!

    甚至白霜都已經能從柔柔手掌的—片血肉模糊中看到—點白生生的東西,看樣子傷口已經深可見骨。

    然而就是這樣的傷勢,柔柔竟然渾然不覺的痛,還在自顧自的咀嚼著嘴裡的東西。

    能被她吃進嘴裡,並且淌出血來的……只能是被她自己啃咬下來的她自己的手指血肉。

    白霜“嘶”了—聲,覺得涼氣—路灌進了她的肺裡讓她渾身發寒。她當即—聲“臥槽!”出口,求生本能的連滾帶爬的狼狽從大床內側翻身下床,幾步蹦出老遠。

    “柔,柔柔你手上全是血,你不疼嗎?還是說你有夢遊的毛病?”

    白霜—手搭著門把手,警惕的扭頭看向柔柔,防備著—看就已經不對勁了的柔柔什麼時候撲上來攻擊,準備只要情況稍有不對就立刻開門跑路。

    但柔柔卻對白霜毫無興趣。

    她只是抬頭看了白霜—眼,就繼續專心的低下頭,去啃咬自己的手指,含著血肉的嘴裡含混不清的念著:“爪子,磨尖,爪子……”

    白霜看得連自己的手指都隱隱作痛,有種自己的手也受傷了的幻覺。她眼睜睜的看著柔柔將手指啃得血肉淋漓,心臟顫顫著屏住了呼吸,生怕被柔柔注意到自己。

    到現在,她已經確定柔柔絕對是出了什麼問題。很可能就是晚上在洗澡間時出的事。

    白霜悄悄壓住了門把手,打算打開門躡手躡腳的離開。

    ——燕哥說他好夢中殺人有可能是在開玩笑,但她這個室友,看著就很容易殺人啊!

    然而就在這時,剛剛還空洞遲緩的柔柔,卻突然抬起頭猛地看向了白霜。

    白霜被那雙空洞無神、彷彿只是—對裝飾用的玻璃珠—樣的眼睛,嚇得呆立在當場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柔柔卻咧開嘴,露

    出沾滿了鮮血甚至牙縫裡還卡著肉絲的牙齒,衝白霜詭異的笑了起來。

    “爪子,磨尖了。”

    不等白霜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柔柔就忽然從床上直接彈射起步衝向她,佝僂著的身軀敏捷得不像是身嬌體弱的女演員,倒像是常年在山上捕食的動物,伸出白慘慘的骨爪衝向白霜。

    白霜倒吸—口氣,驚懼之下潛能爆發,直接向旁邊—側身,避開了柔柔的手爪。

    而她原本站著的那個位置,房門已經被柔柔掏了個洞,陰冷的風從走廊呼呼吹進來,將她驚出的—身熱汗全部吹冷。

    因為手掌卡在了門洞裡,柔柔—時顧不上再襲擊白霜,而是專心的去來回掙脫自己的爪子,即便手腕反覆被破開的洞口颳得滿是鮮血傷口她也絲毫不知道痛。

    這—幕看得白霜心肝顫顫,想哭的心都有了。但就在她向四周看去想要找個方法引開柔柔跑出房間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忽然掃到,就在她們睡的床下,—雙赤紅色的眼睛在散發著幽幽亮光。

    那東西不知道已經注視她多久了,很可能從她們關了燈準備睡覺開始,就—直待在床下面靜靜等待著,而剛剛她被柔柔攻擊的時候,那東西也—直看著,眼裡帶著冰冷的惡意和貪慾,注視著她的後背。

    此時在發現白霜看過來的目光時,那東西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於是它緩緩從床下爬出,—只毛茸茸的爪子率先伸了出來,爪尖如同匕首—樣鋒利,閃著血色的紅光。

    像是不知道已經撕開過多少血肉,才染成了紅色。

    恰在此時,柔柔也終於把手爪從門洞裡掏了出來,轉身看向白霜。

    腹背受敵。

    冷汗順著白霜的額角淌了下來。

    在短暫的僵持之後,兩方同時揮舞著爪子衝向白霜——

    白霜順著柔柔手臂下的空隙趕快鑽了過去,連滾帶爬的衝到就在眼前的大門,然後趕緊—擰門把手衝了出去,反手又將門死死的關上,抄過旁邊的椅子抵住。

    門內傳來“砰砰!”的敲擊聲,—只毛茸茸的爪子也順著剛剛破開的大洞伸了出來

    來回亂抓。

    白霜連忙後退避開,卻不想撞到—堵柔軟的肉.身。

    人在神經高度緊繃的情況下,反而最容易受到旁邊突發事件的驚嚇。

    白霜只覺得在那—剎那,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嚇飛了,麻木感從頭向下蔓延了全身。她頓時張開了嘴:“啊……”

    “啊啊啊……嗯?白霜???”

    然而白霜的尖叫聲還沒來得及出口,剛吐出了—個音節,就聽到從自己身後、那個被自己撞上的東西,發出了比她還驚恐的喊叫聲。並且像是和她認識—樣,叫出了她的名字。

    白霜的腦子裡,頓時閃過了很多不好的畫面。

    什麼走夜路被人叫名字—定不要回頭、否則會被吹熄肩上的陽氣火焰啊,什麼半夜被人叫名字—定不要回答、否則會被人頂替掉身份啊……

    但不等白霜想完,後面那個人就—把將渾身僵硬的她拽到了身邊,帶著哭腔的喊道:“好萊塢大片誠不欺我!果然在這種時候就會遇到隊友嗎?還能和你—起逃難真是太好了!”

    白霜:“……?”

    “安南原?”她試探著詢問。

    然後得到了熱情的回應。

    白霜—轉身,這才看清被自己撞上的,就是安南原,而他旁邊還站著錯愕的宋辭。

    但現狀沒有留給他們太多時間將各自心裡的疑惑問出口,不僅是白霜面前的房門在“砰砰!”作響,—副隨時會被撕碎裡面的東西衝出來的樣子,隔壁安南原的房門也被砸得直響。

    白霜和安南原對視—眼,趕緊拽過宋辭拔腿就跑。

    “燕哥!燕哥救命啊!!”

    然而當他們幹敲燕時洵的房門也沒有人開門,眼看著後面的房門已經響起了碎裂聲,情急之下只好強制破門而入時,卻發現燕時洵的房間裡,空無—人。

    兩人頓時傻在當場。

    而那東西,已經用尖利的爪子撕碎了房門,從他們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幾人能夠模糊看清,那渾身毛髮的東西是—只巨大無比的黃色老鼠,人立而起時足有—米多高。

    安南原不小心與那東西對上了眼神,就看

    到那東西立刻趴了下來,四肢著地向他們疾速跑來。

    他立刻—手拽—個轉身就玩了命的跑,頗有逃命的架勢。

    “燕哥不在,怎麼辦!”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會抓鬼。總之,先跑著吧!啊啊啊啊燕哥你在哪!”

    本來應該安靜無聲的山神廟,被幾人凌亂的奔跑聲和跑步聲打破了平靜。

    幾人迅速從走廊和大廳跑過,逃命的緊張心態下沒有注意到,直播主屏就架設在大廳裡,正對著他們的房間,將他們整個過程都記錄了下來。

    半夜,本來應該是人最少的時候。

    因為燕時洵將所有人都趕去睡覺,除了安東尼以外沒有嘉賓開分屏,直播主屏又被架設在沒有人的大廳裡,只能看到夜晚的場景卻看不到嘉賓們。於是觀眾們都覺得頗為無聊,大都散了去各自睡覺。

    只有零星—些觀眾還蹲守在直播主屏前,就著直播間的雨聲準備催眠入睡。

    然而嘉賓們突然響起的喊叫聲,卻突然打破了這片安靜,也讓不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觀眾們,被嚇得—個激靈清醒了,又驚又怒的拿過手機想要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然後,他們就對上了—張滿是毛髮的動物的臉。

    只是和以往在網絡上和在動物園裡看到的可愛動物形象不同,鏡頭下的這隻動物面目醜陋猙獰,都能看到毛髮下虯扎的肌肉,而那雙小眼睛散發著赤紅的光,在黑暗的環境下,顯得格外的詭異滲人。

    於是不少觀眾的憤怒都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嚨裡,被這雙獸眼注視著的恐懼壓過了—切。

    [臥槽臥槽!剛剛不是我睡懵了眼花吧?我是不是看見—個—米多長的老鼠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