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驚夢 作品

第二九八章 挫骨揚灰

  他那時雖漂泊在外,聽聞此般消息,心下卻仍有疑惑萬千。

  ——老頭死得本就蹊蹺,墨書遠所述,俞伯因悲痛而險些一命嗚呼,不得不離京休養,則更是漏洞百出。

  一來,依老頭的性子,斷不會半封遺詔不留,這般輕鬆地放墨書遠上位,俞伯亦不會這樣輕易地離開京城。

  二來,俞伯一向身康體健,就算是悲痛傷身,只要有老頭留下的任務與遺詔在,他也不至陡然病重那等地步。

  除非,俞伯他早就死了,且死得連屍首都尋不到了,墨書遠又不想透露他的死訊,這才強行尋了個牽強的理由。

  墨君漓繃緊了咬肌,他從未信過墨書遠的話,是以前生,他在攻破乾平皇城、活捉了墨書遠的當日,便親入天牢,帶著十數名專善刑罰的暗衛,試圖撬開他的嘴。

  他想與他問個清楚,他想知道老頭究竟是如何死的,俞伯又究竟是如何去的,慕國公府的滿門忠烈是怎樣喪於了他手,還有他那下落不明的六哥墨書錦……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慘案冤案,他都想與他問個清楚。

  他想給那些故去的人們一個遲來的公道,想還天下的百姓們一個清明,想讓那些被塵封多年的真相大白於天日——

  也想給他自己一個虛假的慰藉,否則他委實無法安心坐上那至高之位,更無顏面對墨氏的宗祖,和那些為了乾平喋血殞命的良將忠臣。

  孰料,那狗玩意平生所犯之惡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數不明白。

  他只記得俞德庸確實為他所殺,且被燒作了飛灰,卻記不得他究竟為何要那般倉促地殺了他。

  他只記得國公府的一家四口的確命喪他手,卻記不得慕文敬究竟是死在長樂二十五年的盛夏,還是長樂二十六年的深秋。

  他只記得貪歡享樂,只記得自己是江山之主。

  他心安理得,只覺是成王敗寇,至死不認那身上的重重罪惡。

  他覺得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