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竹 作品

第212章 換我去找你(完下)

    柔軟的手心皮肉下方,有一層明顯在遊動的白絲。

    這是‘孢子’種族的力量!

    是她從‘孢子寄生’副本脫離時,‘孢母’潰散前送予她的禮物——它的本源力量。

    那種久違的、彷彿能夠掌控一切的力量感,讓元幼杉血液翻湧,久久不能平靜。

    她的心情非常複雜,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孢母’所說的‘禮物’竟然這麼大份量!

    擁有這股本源力量,元幼杉就不再是普通‘人類’了。

    有些突然地藉助這股力量踏入了新的領域,如果現在她在站在‘科技樹’的面前,恐怕就會引起對方的強烈忌憚和驚疑了。

    儘管因‘孢母’的死亡這股力量弱了許多,但也是小世界成型的半神力量,再加上元幼杉的靈魂、身體曾經差點同‘孢母’完全融合,這股力量更是毫無排斥之意,與她融合得相得益彰。

    她想到了‘孢母’潰散前那個溫和的、包含深意的複雜眼神,忽然覺得對方很可能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抹了把臉上的積水,元幼杉盡力保持平靜,看向四周。

    周圍光線非常暗,只有一束微光從頭頂淺淺散入。

    藉著光暈她看清了周圍所處的環境。

    這裡已經不是她昏睡前的那個大房間了,而是一個深深的地洞,洞的廣度並不大,但卻極深。

    洞的正中心有一根極高的柱臺,她仰起頭時也只能看到柱子上閃爍著電流,以及在柱頂周圍來回揮舞的機械臂。

    上面有東西。

    元幼杉的機械艙的蓋子不知何時被掀開了,或者說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她才能直接坐起身。

    她看到自己的上面、左右還有一個個橢圓形的機械艙,都被一條條從兩邊牆體延伸出的機械臂穩穩託舉著,停浮在空中。

    從她坐起身的角度,能看到身旁大開艙門的機械艙裡,靜靜躺著一個浸泡在積液中的‘汙染種’能力者。

    看臉有些面熟,還是在某個汙染任務中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

    元幼杉意識到了什麼,又伸頭看向自己的艙體外,果不其然她自己身下的機械艙,也是被一條機械臂抓著的停在空中的。

    她一低頭,正巧看到了下方平齊的三五米處,躺在艙體積液中昏睡的特戰隊員的全貌。

    棺材似的機械艙,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類,還有深不見頂的洞窟……

    這幅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祁邪呢?

    元幼杉皺了眉頭。

    她能看到的艙體內部數量更少,在她上面的艙內情景更是完全看不見,不知道祁邪正躺在哪一個急的艙中,還是已經接受完‘淨化’被送出地窟了。

    就在她沉思時,所有交錯託舉著機械艙的巨大鐵臂同時動了,半旋轉著將每一個機械艙往上送了三到五米的距離,而後又停了下來。

    元幼杉看到最頂端的柱子上爆發出一陣白光,而後暗淡。

    隨著機械臂移動,停留在柱頂旁邊的那一個圓艙被拖著舉出了地窟的邊緣。

    她心中沉思,大概明白了。

    如果她猜得沒錯,‘汙染源’的本體應該就在這高臺之上,正是那個閃爍著白光的物體。

    他們這些需要被‘淨化’的汙染人員,會先被迷暈在機械艙中,像貨物似得從特定的秘密通道送進隱蔽的核心區,從下到上被機械臂拖著移動。

    直至被送到‘汙染源’的旁邊,一個個進行‘淨化’儀式。

    元幼杉的位置在中下方,按照現在的移動速度至少還需要半個多小時。

    她重新獲得‘胞絲’力量後耳目一新,感官提升到了極致。

    空氣中游動的細微塵粉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竭力放空意識去感知,慢慢聽到了一些極其細小的聲音。

    那是高高地窟邊緣之外的研究人員,隔著數層的超強的防震、防汙染金屬玻璃,正在小聲交談、觀測著‘淨化’的數據和‘汙染源’的動向。

    地底沒有安裝攝像,因為‘汙染源’極度扭曲的力場下,那些設備根本無法使用。

    就是安置在牆體中的那些機械臂,也並非電力驅使的,而是用最古老老的方法,在牆體內部安裝了複雜精密而堅固的齒輪,同時帶動數十個機械臂移動。

    因此那些觀測者能看到的區域並不多,主要還是柱臺上,地窟下面都是視線死角。

    他們看不見在地窟的中下放,本該深度昏厥的一個少女直挺挺坐在艙中,神情複雜。

    感知到這一切後元幼杉鬆了口氣,她壓下心中的激動和焦慮,重新躺入積液中裝作沉睡的樣子。

    含有過量藥物的水液一入侵鼻腔,那種沉沉的麻木感又爬上了大腦。

    這一次她死死掐著手心,主動運轉體內的孢絲,讓自己保持清明。

    一陣陣機械齒輪摩擦轉動的聲音,機械而反覆地響起,那些承載著沉睡之人的圓艙不斷向上勻速移動,也越來越接近蒼穹頂端。

    在這期間元幼杉為了防止意外暴露,沒有睜過一次眼。

    既然聯盟和議會如此大費周章,要將所有‘汙染種’迷暈了,通過這種頗為累贅、像祭祀一樣的方式送至最終地點,為得就是這些參加‘淨化’的人看不到‘汙染源’的秘密;

    若是她被發現早已甦醒,恐怕會引發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的暗淡的光線逐漸變得明亮刺眼。

    當發亮的白光照射在元幼杉閉合的眼皮上,就像直面一顆瓦數巨大的白熾燈、一輪正在放射光芒的太陽,那是汙染力量凝縮到極點時放射出的光芒,意味著她距離‘汙染源’已經很近了。

    元幼杉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胸腔了。

    哪怕閉著眼,她也能感知到四周金屬玻璃外的視線都凝固在中心區域,以及就在不遠處的、屬於‘汙染源’的力量。

    那果然是一種超出人類範疇的力量波動。

    汙染一浪一浪地向外擴散,並不刺激,哪怕表面是溫和的,仍然強烈到有種讓人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擁有同級力量的元幼杉,更是能精準感知到藏在溫和表皮深層的,壓縮的恐怖波動。

    但她疑惑不解的是,這股力量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鎖,溫和不過是無法掙脫之下的表面;

    難道聯盟有什麼特殊方法,已經能夠徹底禁錮‘汙染源’了?

    不等元幼杉細想,只聽滋啦’一聲響,她身下的艙體忽然晃了晃,力量和行動軌跡變了方向,不再是向上升而是平行著將艙體推入一圈軌道。

    移動聲中,連跟著她的心也狠狠顫了顫。

    孢母’的饋贈於她來說是意外之喜,是對抗‘汙染源’更有保障的力量,但她隱約感覺到這股力量並不是無限存在的,很有可能幾次、甚至只有一次機會,就會把它耗盡。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下一次接近‘汙染源’的機會,所以這次一定要成功。

    過於緊張和興奮的情緒讓她繃緊身體,更產生了耳鳴。

    四周那些窺探的目光和聲音不知為何也更激烈了一些,讓元幼杉有種自己已經暴露的緊張感和錯覺。

    隨著移動的軌道‘咚’地停在盡頭,機械艙顫了兩下,平躺的角度開始向上,到40度左右徹底停住不動了;

    艙中的積液從傾斜的腳下往外流,溢出淡淡水聲。

    撲通’、‘撲通’……

    心跳聲中,元幼杉幾乎被包裹在了汙染力量的海洋中,那種無孔不入的侵蝕感鑽入她的骨髓,遊蕩在她的體內,讓她不住打了個激靈。

    一片死寂中她眼睫輕顫,慢慢睜開了雙眼。

    最先射入瞳孔的是無盡的白光,沒有薄薄眼皮的阻隔,那近在咫尺的汙染力量直接貼近了元幼杉的眼珠,像一把白色的光劍狠狠劈入她的大腦,造成短暫性的失明。

    元幼杉陡然閉眼,一股尖銳澀癢刺激得她眼角溢出生理淚水;

    待逐漸適應被汙染力量包裹、滲入之後,她再一次試探著掀開了眼皮。

    這次她漆黑的瞳孔緩慢聚焦,世界也在瑩白的光芒中變得清晰。

    看到白光之後的影子時,元幼杉那幾近半躺在艙體中的身軀倏忽緊繃。

    不知她看到了什麼東西,那張精緻漂亮的臉孔上的神情有些割裂般得扭曲。

    她的嘴唇不住地輕顫,目光石化,凝固在白光之後的人影上。

    地中高臺的正中央,是一個類似十字架的支撐物,上面纏繞著手臂粗的特殊金屬鐵鏈,比市面上流通的材質更為堅固;

    一旦被這種鐵鏈纏住,身子骨一般的人很可能會被活活壓死,更別提掙脫鎖鏈逃脫了。

    而就在這本該安置著‘汙染源’的高臺上,在這十字架上,用沉重鐵鏈鎖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

    他的雙臂同後方的支撐金屬死死纏繞,像個即將被焚燒致死的罪犯,在等待他最後的審判。

    男人上半身沒有穿衣物,露出肌理蒼白結實的身體。

    儘管膚色白但卻並不弱氣,塊狀的胸腹肌肉分明,覆在骨骼上起起伏伏,就像上帝雕刻得鬼斧神工的雕塑體。

    因為失去意識低垂著頭顱,他半長的黑髮盡數垂下,掩住了他的面孔。

    饒是隻能隱約看到一點輪廓,也讓人心中確定這是個五官銳氣逼人的英俊男子。

    旁人或許認不出,但作為戀人、以及共同輾轉多個副本的元幼杉,在視線看到他輪廓的那一刻,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

    祁邪。

    被五花大綁如獻祭邪神的祭品的人,是她的小狗!

    任誰也能看出他的情況並不好,就像一個傀儡木偶被吊在金屬十字架上,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毫無生機、任人擺佈。

    元幼杉想衝出去,把祁邪身上陷入皮膚的鐵鏈斬斷,想把他從上面放下來、喚醒他。

    但她卻渾身發冷。

    那些貼合在她的皮膚上的水液幾乎要把她凍上,令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以至於無法從機械艙中踏出步子。

    在她漆黑如鏡面的瞳孔上,反射出一簇冰晶似得光點,熠熠生輝呼吸起伏。

    光的源頭,正是從祁邪的胸前發出的。

    元幼杉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她的幻覺。

    祁邪如玉似的胸腔破了個大口,被人歸歸整整地剖開,就這麼露出了猩紅的心腔;

    本該是血流不止的傷口沒有絲毫泥濘,就像他體內的血液早已流乾了。

    而心臟的部位,跳動著一顆‘鮮活’的白光。

    那光源同人類的心臟一般大小,能夠完美嵌入祁邪暴露的心腔空洞,絲絲光線穿插在球心和祁邪暴露在外的血肉經脈中;

    白光就像是真正的心臟,正在隨著祁邪的呼吸頻率強有力地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會從中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汙染力量,同整個地窟中瀰漫的本源力量如出一轍。

    祁邪的心臟,就是‘汙染源’。

    也就是說,‘汙染源’一直在祁邪的這具體內,並和他融為一體。

    那些過去生活中、以及任務中的種種異樣,還有祁邪的獨特性、聯盟對他的算計和掌控欲……在這一刻所有被忽略的、解釋不清的細節,都在元幼杉的腦海中串聯成一條線。

    早在聯盟建立的幾十年後,當時的人們便發現,‘汙染源’長期處於不穩定和進化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