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you win!”

    裁判高高舉起彭野的手臂, 宣告今年國際拳擊大賽落下帷幕。

    四四方方的拳擊臺下一片歡呼,押了彭野的觀眾跳起來,激動的彈冠相慶。會館角落, 一雙明亮的眼眸遠遠望著他,目光專注。

    而沒押彭野的觀眾為輸錢唉聲嘆氣, 很難相信今年的冠軍竟然是純粹的黃種人,而且長得那麼斯文。

    彭野的肌肉沒有其他選手那樣誇張,出拳時卻又快又狠, 宛若身經百戰的將軍。

    據說他資歷短,從新手賽到成為拳王, 僅僅只用了三年。

    由於世界排名低,他沒有直接保送的資格, 只能從海選賽開始打,賽程比其他八強選手都要長。

    賽程長,意味著他消耗的體力多, 受傷概率大。

    比賽越往後,對彭野越不利。

    他卻越戰越勇,一路屠種過來。決賽抽籤時,種子選手甚至祈禱不要遇到可怕的種子殺手。

    “恭喜!”教練撲過來,熱情的勾住彭野脖子。

    “幹得漂亮!”副教練遞過水瓶,讓他多喝點淡鹽水。

    底下觀眾紛紛朝他豎起大拇指, 感慨彭野創造奇蹟。

    現場工作人員通知他去領獎, 國際拳擊委員會主席把金燦燦的獎牌掛到他脖子上, 還送上鮮花, 祝賀他成為新的拳王。

    彭野被眾人簇擁著,卻顯得心不在焉。

    頒獎結束,彭野照例接受身體檢查。

    拳擊跟其它運動不同, 屬於肉搏項目,很容易對運動員身體造成損傷。

    隨行醫生檢查完畢,確定彭野身體沒有大礙。教練拎著酒瓶來他房間,邀請彭野參加慶功宴。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彭野緊握著自己的手機,果斷拒絕。

    “呃。”教練有些為難。

    慶功宴的主角不出席,怎麼可能嗨起來?

    彭野覺察到他的意思,表示自己會過去露個面。

    “你們別管我,玩得盡興就好。”

    “也行吧。”教練見他興致不高,疑惑地問,“我怎麼覺得,你拿了拳王以後,一直不高興?”

    “沒,我挺高興的。只是…”

    只是他最想分享勝利的那個人,不在現場。

    國際拳擊大賽每年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參加,在不同的國家舉辦。

    今年舉辦地位於南半球,距離祖國跨越九個時區,基本處於日夜顛倒的狀態。

    就算坐飛機,單程也需要十幾個小時。

    不知道江語夏在國內,有沒有看自己比賽。

    應該沒有吧,明天是工作日,他還要早起上班。

    彭野清楚江語夏工作非常忙碌,根本無暇關注自己這邊的比賽。從前天開始,他回復消息就變得格外慢。

    比賽開始前,江語夏敷衍的發過來一條‘加油!’,甚至沒有問自己比賽什麼時候開始。

    彭野抬起手腕,手錶顯示國內時間,凌晨三點。

    按照江語夏的習慣,再過四個小時才能起床。

    彭野用還沒消腫的手編輯短信,手腕還殘留著麻痺的感覺,按動鍵盤的指尖微微顫抖。

    費了半天勁兒,才編輯好一條‘我比賽結束了’發送過去。

    本以為對方要等很久才能回復,結果才過五分鐘,短信提示音清晰的響起。

    彭野連忙打開未讀短信,竟然真的是江語夏的回復。

    江語夏:辛苦了!

    彭野艱難的回復:不辛苦。

    他本來想把自己拿冠軍的消息告訴江語夏,猶豫半晌還是沒說,想等江語夏主動問。

    結果,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他果然不關心吧。

    “我給你畫個地圖,記得過來露面。”教練把慶功宴的地點畫下來,再三囑咐彭野必須過來。

    彭野隨意應了聲,提不起勁兒。

    他現在只能睡覺,別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準確來說,他一開始就不應該抱有幻想。

    江語夏長得那麼好看,學歷又高,工作還體面。

    他有自己的交際圈,怎麼可能把心思耗費在自己身上?

    當初他把小鵪鶉撿回來,被他毫無保留的依賴,導致彭野產生錯覺,擅自把小鵪鶉劃分到自己的保護圈。

    實際上,他早就變成鳳凰,擁有更遼闊的天地。

    “真是,”彭野撓撓扎手的頭髮,低聲呢喃,“我妄想什麼呢?”

    慶功宴八點鐘開始,直到八點半,彭野還是沒有收到江語夏的回復。

    他把手機關掉,隨意塞到口袋裡,拿起教練給的地圖,前往慶功宴的地點。

    走到外面,各個街道都用外語標註,人們嘴裡嘰裡呱啦聽不懂的話。

    彭野繞來繞去,沒找到正確方向。找路人詢問,又什麼都聽不懂。

    還好遇到之前比賽的對手,通過一陣連蒙帶猜的雞同鴨講,把他帶到目的地。

    隔著玻璃門,彭野發現裡面很安靜,燈光昏暗。

    附近廣場的大時鍾顯示,已經深夜十點,慶功宴大概是結束了。

    彭野本來就對慶功沒興致,想直接回去睡覺。

    轉身之前,裡面一晃而過的人影吸引他注意。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彭野喃喃自語,緩緩推開半掩的門。

    裡面的幾個人圍在角落,似乎沒注意進來的彭野,焦急的小聲討論。

    “我打電話問了酒店那邊,說彭野早就出門了。”

    “那他怎麼還沒有來?”熟悉的聲音透著焦急,緊張兮兮追問,“他手機也打不通,還會來嗎?”

    “彭野是個好孩子,他說會過來露面,就一定會來的。”教練安慰道,“彭野可能迷路了,別急,我出去找找。”

    “呃,不用。”彭野尷尬地說,“我後來找到路了。”

    “啊!”江語夏驚叫一聲,扭頭看向突然飄到背後的人。

    昏暗的燈光裡,彭野看到他眼角瀲灩的水霧,格外漂亮。

    旁邊教練跟幾個老夥計交換眼神,識相的悄咪咪溜走,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空氣過分安靜。

    彭野低頭,看著怯生生的江語夏,彷彿又回到初遇他的瞬間。

    一點都沒變啊。

    “你怎麼在這裡?”彭野率先打破沉默。

    江語夏垂著頭,彷彿做錯事一般,小小聲坦白,“我前段時間加班把工作忙完,然後騰出假期過來看你比賽。”

    “怎麼沒告訴我?”

    “我害怕影響你。”江語夏緊張的抿唇,“我想,如果你贏了,我就給你一個驚醒。如果輸了,我就偷偷回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輸了也會告訴你。”彭野抽出板凳,坐到他對面,“別怕,我沒有那麼脆弱。”

    “可是…”江語夏縮了下脖子,又變成膽小的鵪鶉,“你剛才好像生氣了。我打過去好幾個電話,你一直關機。我很害怕,怕自己玩過火,你以後都不理我了。”

    “我…”彭野原本想找個‘手機沒電’的藉口搪塞過去,見江語夏難過的模樣,又決定坦白,“沒有生氣。非要說的話,應該是不安吧。”

    “為什麼?”

    “怎麼說?我感覺你沒有那麼在乎我。”

    “你說什麼?”江語夏激動的拍桌站起來,身體前傾,嚴肅地糾正,“我非常、非常、非常的在乎你。”

    彭野第一次看他這麼激動,竟然被小鵪鶉的氣勢唬住了。

    “假如沒有你,我現在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那是因為沈顧北…”

    “沈顧北只讓你找我,沒有讓你照顧我。”江語夏垂眸看著他,低低說,“你對我那麼好,還一直照顧我。”

    彭野無措地避開視線,“那都是過去的事。”

    “在你那裡已經過去了嗎?”江語夏語氣透著濃濃的失落,嘆息著說,“我經常懷念跟你一起住的日子,現在工作太忙,你又到處跑,根本沒時間見面。”

    彭野看不得他失落的表情,慌忙說,“我比完大賽,有很多時間,可以過去找你。”

    “真的嗎?”江語夏重新露出笑意,眉眼彎彎,“太好了!我終於不用被羅青嘲笑了!”

    彭野以為家養小鵪鶉受到欺負,皺著眉問,“他嘲笑你什麼?我幫你教訓他。”

    “別啊!我們鬧著玩的。”江語夏擺擺手,慘兮兮告狀,“羅青說,沈老闆和男朋友每天恩恩愛愛,而我只能守活寡,看了真覺得可憐。”

    “……”彭野沉默了。

    彭野開始懷疑自己的語言理解能力。

    守活寡是什麼意思?

    應該用在怎樣的情境中?

    “他真會開玩笑。”彭野竭力剋制自己,儘量不做出太大的反應。

    “是啊,守寡聽起來真不吉利。”江語夏煞有介事的說,“我們明明經常聯繫,應該還算恩愛吧。”

    “……”等等,情況好像更詭異了。

    江語夏注意到彭野的臉色,隱約意識到什麼。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是。”彭野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覺得,我們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江語夏立刻回答,“交往關係。”

    彭野大腦一片空白,用力揉揉眉心。

    “有問題嗎?”江語夏振振有詞地說,“我們住在一起那麼久,當然是交往關係。”

    是這樣嗎?

    彭野壓根沒有往那個方向想。

    “難道因為我沒有正式求婚,所以你不願意接受我?”江語夏苦惱地沉思幾秒,迅速做出決定,“我這就去買戒指。”

    “別!”彭野立刻拉住他的手,“你先讓我緩兩分鐘。”

    “好。”江語夏乖乖回到位置上。

    彭野用了一分鐘接受現狀,又用一分鐘整理措辭。

    然後,他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金牌,傾身掛到江語夏脖子上。

    “對不起,我一直挺遲鈍的,所以也不懂怎麼對…喜歡的人。”

    江語夏捧著尚帶餘溫的金牌,等他繼續往下說。

    “但是,以後每場比賽,我都會為你而戰。”彭野有些緊張,“這樣,可以嗎?”

    “嗯!”江語夏用力點點頭,用力抱住高大強壯,卻謹小慎微的男人。

    “對了,”江語夏突然想起來,“其實,沈顧北讓我過來,還有一件事。”

    “嗯?”

    江語夏從口袋裡拿出厚厚一沓紙,“他讓我去每個下注的地方,全部押你贏。”

    “???”彭野還沒從感動中平復過來,就被這套操作搞得無語,“他難道沒有考慮過,萬一我輸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