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月亮圓 作品

13、兩封信

    趙秀雲是個存不住事的,昨晚聽了方海的話,第二天看到童蕊難免多打量。

    童蕊還是老樣子,連頭髮絲都齊整,拎著菜的樣子就仨字,有氣質,目不斜視從趙秀雲邊上過,連下巴都不抬一下,傲得很。

    趙秀雲半翻了個白眼,什麼人啊都是。

    菜站張姐給她稱花菜呢,反正沒人,率先開口:“還大學生呢,真沒素質。”

    趙秀雲扯了個社交性的笑附和:“興許人家沒看見我吧。”

    不是善解人意,純粹是她來家屬院也沒多久,犯不著就跟人說這種口舌,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張姐是老油條,輕嗤一聲:“看見了也不跟你打招呼,就那人,看見師長媳婦才肯給個笑臉,咱們這樣的哪裡配。”

    她在菜站上班,年紀又大些,誰見了不客客氣氣的,新社會了,也不說多恭敬有禮,咱起碼做人的基本素養得有吧。

    這話趙秀雲是沒法接,有給人家扣帽子的嫌疑,扯開話題:“反正她不搭理咱,咱就不搭理她。”

    誰不是爹生娘養的,還得次次捧著笑臉貼你的冷屁股,要不是初來乍到的,當著面她就能跟人罵起來。

    張姐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好,順著聊兩句別的,有客人來了去招呼。

    趙秀雲從菜站出來,回了家,正和探頭探腦的郵遞員碰了個正著。

    郵遞員把信給她:“一封方海,一封趙秀雲,都是你們家的嗎?”

    趙秀雲伸手接:“對,我和我男人。”

    她進了屋,把方海的放桌上,拆開自己那封,是她大姐趙秀麗寄過來的。

    趙秀麗不識字,多半是外甥外甥女代筆,字寫得歪歪扭扭的,用詞也客氣。

    只表達出了趙秀麗十分之一的憤怒。

    趙秀雲看了倒不生氣,白眼狼沒良心這種話已經刺激不到她。她把信扔進蜂窩煤裡,眼不見心不煩,搬把椅子坐在門口擇菜邊琢磨。

    趙秀麗比她大十歲,兩個人中間還有三個姐妹,都沒留住,她等於是大姐一手帶大的。

    六歲那年,趙秀麗嫁進了縣城的幹部家庭,準確來說是公婆都是幹部,姐夫王建國是軋鋼廠工人,有條腿是跛的。

    但這樣的條件,對大隊人家來說是很高攀,更遑論趙秀麗後來也進紡織廠做工人。

    她長得美,男人栓得死死的,進門後又很快生下兩個兒子,在自己的小家當家作主,說一不二,幫扶孃家不少。

    趙秀雲由此可以上學,她在讀書上很有天賦,大隊學制管得不嚴,只要能通過考試,就能升學。她小學只念了四年,就到公社念初中。

    初三那年她才十四,本來計劃是到市區上中專,畢業後再分配到縣城。

    孰料神來一筆,縣長點名讓她去廣播站上班。趙秀雲並不想去,她其實私心裡更想往上念。

    不過她說的不算,她大姐就幫她把提前畢業的手續辦好了。

    到底是比媽還親的大姐,加上家裡負擔確實重,趙秀雲也沒辦法。工作第一年,她的工資是每個月二十五,每個月只往家裡交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