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 作品

40、年代文裡的老實人(1)

    ……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後,盛懸怎麼樣。

    他抿著唇,揮散這些有的沒的,上前兩步打算幫行動不便的陸逞拉開車門。

    下一秒,身前驀然晃過一個黑影。

    桑塔納車內的司機突然出現在面前,衝他笑的抱歉,不留痕跡的擋住了他看向陸逞的目光,語氣堪稱柔和。

    “抱歉小先生,我來就行,您先進屋吧,好好休息一下。”

    時玉被他擋的一怔,想到自己剛剛鬼迷心竅的動作,立刻收回手,“嗯”了聲,頭也不回的走進屋內。

    短短几秒,他便消失在了身後兩人的視野中。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年輕司機有些猶豫的捱到男人身邊,又看了眼離得遠遠的桑塔納,小聲的問:“……先生為什麼這麼討厭小先生啊?”

    來之前明明只准備了一輛車,知道時玉要和他們一起來以後,陸逞便冷著臉又添了一輛車,而且這一路從頭到尾沒有問過一句關於時玉的話,厭煩之意顯而易見。

    男人頓時一笑,反問:“陸家有喜歡他的人嗎?”

    年輕司機抿著唇,摸了摸鼻尖:“小先生其實也沒你們說的那麼……”

    他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這一路的情形。

    昏暗的車廂內,穿著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細眉長睫,身段纖細柔軟,烏黑的碎髮劃過穠麗妖冶的眉眼,懨懨的靠在車窗上,嘴唇輕張著,吐著灼熱的氣息,嫣紅鮮潤。

    漂亮又脆弱。

    顛簸不已的山路連他都有些受不了。

    而後座臉色越發蒼白、面頰染著薄薄細汗的青年也只是安靜的側身躺了下去,垂落的白襯衫勾勒著線條細柔的腰肢,纖薄雪白的肩背似乎也在這蒸騰的熱意的空間裡若隱若現。

    就那麼乖巧柔順的躺在漆黑的座椅上,一動不動的……

    ……哪裡像是傳聞裡囂張跋扈、牙尖嘴利的刻薄模樣。

    他臉色紅了紅,乾咳一聲:“那一會兒晚飯……”

    “你問的太多了,”微笑著打斷他的話,中年男人盯著他的臉,溫和的警告道:“這小少爺本就是本家塞過來的人,先生暫時還不想和本家撕破臉,所以才不得已帶上他。”

    “你是先生的人,我才多跟你說兩句——先生最厭煩他們這些不勞而獲、仗著出身自認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們,所以……”

    看著年輕男人一瞬間白了下來的臉,他緩緩收起笑:“不要讓他們見面,也不要在先生面前提起陸時玉的事。先生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明白了嗎?”

    年輕司機顫顫巍巍的,連忙應道:“知、知道了!”

    *

    長途跋涉了一天,時玉上了二樓,按照原著寫的路線找到自己的房間。

    一推門煙塵撲鼻,嗆得他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不大不小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和一個椅子,床板倒是沒有發黴,雖然有些地方看上去像被蟲蛀過,但仔細一看,只是年久累積下來的青苔和塵土。

    水泥地板倒是很平整,沒有坑坑窪窪的小坑。

    畢竟也是陸家發家前的老居所,家主偶爾也會讓人回來修整修整。

    這是一間極具有這個年代特色的房子。

    雖然從外觀上看還算豪華,但內裡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

    時玉的房間有一扇大窗戶。

    從窗戶可以看到院後小路的情景。

    小路直通大山。

    後院枝葉繁茂的大樹樹冠龐大,正好遮住了這扇算不上小的窗戶。

    他有些明白陸時玉是怎麼發現主角攻受之間的關係了。

    天時地利人和。

    註定他要當主角攻受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太陽漸漸升起,晨霧退散。

    層巒起伏的山峰之上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一眼望去仍有白霧繚繞,清水村的村民們以農耕為主,但也不乏上山打獵找野味的獵戶們。

    村民們共同開闢出的下山小道上響起些聲音。

    一個人影從小道上走了出來。

    那是個男人,個頭很高,身材高壯,穿著粗布黑褂,面部輪廓深刻立體,膚色是長期勞作而曬成的小麥色,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線條流暢,繃的青筋可見,彷彿蘊藏著爆炸性的力量,面無表情的提著刀從陰影中走出來時,眼睛倏然一抬,敏銳的掃向窗口。

    那眼神黑沉沉的,又兇又冷,一點也不像個好人。

    遑論他左手拎刀,右手還拎著兩隻死的透透的山雞,一路滴著血走過來……

    好生熟悉的場景。

    好生熟悉的出場方式。

    時玉眼前有點暈,被那血淋淋的血,還有男人堪稱凶神惡煞的眼神。

    他無力的扶著窗臺,腿彎一軟,差點跪倒在地:“系、系統……”

    “別問,”系統同情道:“你這具是身體暈血。”

    “你不早……”

    系統:“放心,症狀不重,緩兩分鐘就好了。”

    “真的嗎?”時玉迷迷糊糊的撐著陽臺,循著那點聲音又朝小路上的男人極為迅速的瞥了一眼,登時大驚:“……我這症狀不輕啊!我都把主角攻看成狗了!”

    系統:“……”

    系統:“那是主角攻養的狗。”

    狗這個關鍵字傳入耳簾,時玉撐著窗臺,使勁睜大眼睛,想要看看那狗長什麼樣,為什麼隱約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眼睛睜得越大越看不清,世界變成了模糊的一片。

    時玉深吸一口氣,死死捏緊窗臺,一定要看清那條有些像大狼狗的狗,和他的威廉長得有多像。

    他緩緩眯起眼,狹長上挑的鳳眼水光瀲灩,刻意忽略掉那些刺目的深紅色,盯著男人身後悠哉悠哉甩著尾巴,輕盈跨過路上一塊大石頭的黑黃大狗。

    大狗和它的主人一樣敏銳。

    頓時朝著視線投來的方向看去。

    澄澈乾淨的眼睛如透徹的玻璃珠,它懶洋洋掀了下眼皮,粗壯有力的四肢漫不經心跟在主人身後走動著,撩了眼時玉,又慢吞吞收回視線,好像不感興趣。

    後背一層深黑的皮毛在整體黃棕色為主的身體上格外和諧,使它看起來像個警戒心極強的鬥士,幾乎到男人小腹處的身高也使他和農村裡的家養土狗全然不一樣。

    除了黑色毛髮淺了些、少了些……它簡直……

    黑黃大狗身前的男人倏然加快了步子。

    似是有些不適,他走到後山下的小河邊,隨意涮了涮兩隻死不瞑目的山雞。

    常年做農活的大手指節粗大,粗糙有力,單手就能擒住兩隻個頭比普通家養雞大了兩倍的山雞,和時玉一身嬌養出來的細皮嫩肉全然不同,光是看著都能讓人感到一陣心驚。

    這要是不小心碰到了,時玉心有餘悸的想著,那還不得把他的手腕給折斷了。

    一人一狗很快就要走出後院範圍。

    時玉怔怔的望著黑黃大狗走遠的身影,眼神悵然。

    也不知道他的威廉……

    忽然,目光裡的大狗停下了步子。

    它沒再亦步亦趨的跟著主人,而是回了下頭。

    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撩著眼皮,它好像哄人似得隔著茂盛的枝葉和時玉對視,眼睛水潤乾淨,機敏豎起的三角耳垂了垂,身後的大尾巴不經意的快速甩動。

    像個所過之地處處留情的渣狗,盯著時玉所在的方向歪頭看了幾秒,它又眨了下眼,吐著舌頭轉身,慵懶的跟在滿載而歸的主人身後回家。

    要不是知道窗戶被嚴嚴實實的掩蓋在了巨大的樹冠下。

    時玉甚至感覺這隻大狗在勾/引他。

    邪了門了。

    他荒唐的搖搖頭,被鮮紅血跡模糊的大腦重歸清醒,終於從那股難以自制的天旋地轉感中回過神。

    門外適時地響起敲門聲。

    他回頭,看見了抱著厚厚幾層被褥的年輕司機。

    男人臉莫名有些紅,低垂著眼沒有看他,小聲道:“……小先生,我來幫您收拾下屋子。”

    時玉沒有拒絕,“好。”

    雖然說了好,但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抱著被子乾站在一邊,看男人手腳麻利的清掃床鋪、地面,放床墊、鋪一層又一層被褥。

    不一會兒剛剛還髒兮兮的屋子便煥然一新。

    床上四件套是簡單的素色,床頭櫃上貼了桌紙,放了檯燈和幾本書,一臺風扇被抬了進來,緊接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衣櫃。

    屋子很快被填滿,男人忙的大汗淋漓,忍不住看了眼屋子中央正仰頭觀察周圍傢俱的青年。

    他太漂亮,漂亮的眉、眼、唇無一不精緻。

    純正如墨染般的烏髮垂在妖冶狹長的眼尾,膚肉是凝固的牛乳似得雪白,襯衫衣釦嚴嚴實實繫到脖頸,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幻想這件白襯衫下的皮肉又會有多細膩柔滑,腰肢又多纖細,會不會一手就能握住。

    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站在房間中心,脆弱又格格不入的恍若一隻手便能碾碎。

    讓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生幾分陰暗的……想要佔有和親吻的衝動想法。

    愣了一瞬,他登時倉促的收回視線,喉結滾動著,話都說不太順:“……先生喜歡,咳,不喜歡吵鬧,房子裡就沒有安電視機。”

    “至於空調和冰箱,這城鎮的集市上也買不到,只能先委屈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