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作證

    過了幾日, 謝菱便在父親謝兆寅的陪同下進宮去拜謝蘭貴妃。

    她拿了帖子,剛坐了自家的轎子到宮門外,便有宮裡的小太監抬了轎子過來伺候。

    只不過這轎子卻是有兩頂, 一頂是要接謝兆寅去東宮述職,另一頂則是接謝菱去蘭貴妃處。

    這也尋常,後宮不是隨便進得的。

    謝兆寅本就只打算陪著謝菱過來,以示誠意,然後再讓謝菱自己去見貴妃,他則隨便找個地方落腳。

    現在既然東宮召見, 便剛好是有個去處。

    既然要分開走, 謝兆寅便站在原地,又叮囑了謝菱幾句。將準備的禮品一一再提點了一遍, 才看著人將謝菱送走。

    謝菱換了轎子,並不掀開轎簾到處去看。

    宮裡規矩多, 哪怕是陪在她轎子外面走著的這個婢女,身上的用度也已是不凡。

    過了一會兒, 轎子停了, 謝菱本以為是到地方了, 正要下去,想了想卻又並沒有動,而是坐在原地等。

    果然, 沒過多久就聽見交談聲,原來是換了一撥太監來抬轎。

    這一次再起轎, 旁邊的婢女還跟謝菱柔柔解釋道:“妃嬪宮苑裡, 正門一般是不開的,要請姑娘的轎子走角門了。”

    謝菱自然沒有異議。

    等終於下了轎,謝菱打開轎簾, 卻被眼前的氣派場景嚇了一跳。

    謝菱轉頭看向那個婢女,疑惑道:“這兒是貴妃娘娘的宮苑嗎?”

    那婢女福了福身,細聲細氣答:“回姑娘的話,此處是鳳曦宮。”

    鳳曦宮?那不是皇后的宮殿麼。

    謝菱一陣疑慮,只聽身後傳來一陣明朗而又不失莊厚的笑聲:“謝姑娘來了。”

    謝菱轉頭,只見一群僕婢如雲,擁簇著一位麗人。

    那人身上的打扮彩繡輝煌,自不消說,相貌也是柔威並濟,風華無雙。

    謝菱其實認得這人。

    但面上當然要露出驚嚇模樣,連忙行了個大禮,卻遲遲不敢說話。

    那人已經走到了謝菱身邊,戴著長長護甲的手指抬起謝菱的下巴,看了一會兒,噗嗤一笑。

    “是我待客不周了,沒有提前說明,看把小美人嚇得。”

    一旁的婢女及時說了一聲:“皇后娘娘金安。”

    謝菱愣了一下,便也跟著請安。

    皇后叫她起來,隨意地將手裡摘下的花兒遞給身後的婢女,走在前面。

    “謝姑娘帶著的東西,是要帶給蘭貴妃的吧。來人,將東西包好了,送去蘭暉宮,記得仔細囑咐了。”

    “謝姑娘,進來喝口涼茶吧。”

    在這後宮之中,皇后地位最高,她既然叫謝菱進去,謝菱莫有不從。

    她跨過臺階,心中依然疑慮。

    等到皇后坐定,才又福了福身,說:“臣女今日是接了貴妃娘娘的帖子,特來拜訪的,並未有所準備,不想竟然能見到皇后娘娘。”

    皇后看起來似乎性格很爽朗,像是很愛笑,又咯咯笑了兩聲,說:“我從前怎麼不知道,謝大人府中,還有這麼個讓人喜歡的姑娘。看這風流姿態,偏又如此乖巧,真叫人疼極了。”

    先誇了一通,皇后才不經意一般解釋說:“蘭貴妃從聽安寺回來不久,本是與你有約,只可惜,她那胞弟近日又不大好了。蘭貴妃急著照顧平遠王世子,本宮便替她見見你。”

    謝菱心中一鬆。

    她本來還想著,今日來見蘭貴妃,有沒有可能會碰見黎奪錦,若是碰見,她要如何處置。

    可現在,竟然是由皇后代勞,她根本連蘭貴妃的面都不必見到。

    但同時,謝菱又有些疑惑。黎奪錦身體不大好了?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這個消息聽著令人高興,但不大像是真的。

    黎奪錦不是第一本書的男主角麼,好歹要有點主角光環吧,怎麼會無故沾染重病。

    至於皇后,又為什麼如此殷勤,要替蘭貴妃接待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官宦之女。

    謝菱沒說話,只是適當地流露了不解之態。

    皇后見她疑惑,許是心情好,又多解釋了幾句。

    “蘭貴妃也是操勞。她那唯一的胞弟原本也是俊朗的少年郎,如今卻怪病纏身。聽說前幾日,為了多睡會兒覺,吃遍各種藥都沒有用,還吞了不知哪裡來的符水。”

    “這樣折騰下去,哪怕是大羅神仙,又怎麼受得了。蘭貴妃在宮中著急上火,哪裡有用。”

    “這頭蘭貴妃剛寫了家書勸誡世子不要亂來,那一頭平遠王世子就請了醫師,給他全身扎滿了針,說是,務必要讓他沉睡在夢中,三天五天不醒才好。”

    “這豈不是胡來?蘭貴妃也是看著可憐,急急地又向陛下請了省親假,回去照看胞弟了。”

    謝菱聽完,心中直道,瘋了。

    吃藥,喝符水,扎針,只為了長夢不醒?

    這簡直是個瘋子。

    謝菱忽然對黎奪錦能夠請動主神的事,一點也不意外了。

    不是有句話麼,瘋子和神之間,只有一線之隔。

    謝菱斂下眉目,沒有露出其它的絲毫表情,只隨意應和一般道:“竟如此嚴重?不知道這是什麼奇怪病症,還真是嚇人。臣女祝願世子能早日大安,也好讓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必焦心。”

    其實,這倒也不完全是場面上的客套話。

    她是真心希望世子能早點變正常。不要再發瘋連累她了。

    皇后細細看了她一會兒,道:“你是心善的。”

    說完,皇后抬起眼,示意了一下左右。

    旁邊的奴僕立刻彎著腰退出去,將大門嚴實關上。

    就剩正面的一扇窗還開著,光從窗裡透進來,照在皇后與謝菱的身上,其餘都是一片陰暗。

    空曠殿中,只餘幾個俯首帖耳的婢女站在角落裡,彷彿人偶一般。

    謝菱不解皇后為何如此行徑,頸後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抬頭望著皇后。

    皇后從階上走下來,直走到謝菱面前,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謝菱的雙手。

    她把謝菱的雙手放在掌心裡,合在一處。

    皇后的掌心很軟,很富貴,卻冰冰涼涼的。

    指甲上套著的長長護甲,戳在謝菱手腕內側的柔嫩肌膚上,也有些瘮人的難受。

    距離隔得這麼近,謝菱才看清皇后精緻厚重的妝容下,眼下的青黑,眼中的血絲。

    皇后臉上忽然就沒有了笑意。

    只有一看便是強行拉出來的和藹。

    “謝姑娘,你是好心的,也是有福的。你告訴我,千燈節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千燈節。

    謝菱這才恍然想起來,負責千燈節的就是太子,她回來之後,還聽說太子因此受了罰,在宮中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