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癔症

    清晨天亮, 謝菱拉開窗子,發現窗臺上臥著一隻兔子。

    兔子嘴裡還叼著一根青草,正動著三瓣嘴, 一邊往嘴裡吸入青草,一邊扭過頭呆呆地看著謝菱。

    謝菱:“?”哪裡來的兔子。

    她戳了下兔子的屁股,那隻才兩個拳頭大的兔子就往前蹦了蹦,還扭了扭毛絨絨的短尾巴。

    兔子挪開後,它腳底下踩著的一隻紙青蛙就露了出來, 還在窗臺上彈了兩下。

    天邊微白,清晨的風涼爽帶露,月亮的影子還未完全消退,依然彎彎淺淺地懸掛在天邊。

    而在天的另一頭,淺淺白白的太陽也升起來了,日月同時出現在各自的一端,中間的天地裡,謝菱趴在窗口。

    她撿起紙青蛙, 把它打開。

    裡面是那人勁練的筆法,寫著一句簡短的話。

    謝菱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在上一次她疊給那人的紙鶴中,她故意大肆誇讚了大理寺卿的品行,結果隔了一天,才收到這封回信。

    看這信上的筆痕印記,那人大約是氣壞了吧,甚至不惜出言詆譭大理寺卿。

    謝菱笑出了聲,心中想道:這詆譭, 卻也不大像樣,彷彿一個不懂得說人壞話的稚童,只知道重複一句“他不好”。

    既然氣壞了,送兔子來又是為什麼?

    “姑娘今個兒好早啊,笑什麼呢?”

    環生的聲音傳來,她大約是聽到動靜,過來查看,結果看到謝菱趴在窗口,就趕緊走過來。

    “呀,兔子。”環生驚訝,“這是哪裡來的?”

    謝菱把那張字條攥進衣袖裡,懶懶地趴在窗口,道:“不知道,早上醒來,它就在這兒了。”

    環生很是稀罕地把兔子抱了起來。

    兔子很乖巧,粉粉的鼻翼翕動著,趴在環生的手臂上,它與常見的兔子不大一樣,一對耳朵是褐色的,眼睛周圍的兩圈也是一樣的褐色,其餘地方則是微微帶著淺黃的白色。

    若是讓蘇杳鏡來形容的話,便是焦糖色的耳朵和眼睛,奶油白的毛髮。

    這隻兔子長得很漂亮,讓環生忍不住地一直在它背上撫摸順毛,歡歡喜喜地抱給謝菱仔細瞧。

    謝菱低頭嗅了嗅,沒發現什麼異味,才沒有嫌棄。

    環生說:“這隻兔子看來是跟姑娘有緣分呢,姑娘想必喜歡。回頭找懂兔子的大夫來瞧瞧,若是身上沒有什麼毛病,就留在院子裡養吧。”

    謝菱覺得奇怪,說:“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兔子了?莫要拿我做幌子。”

    “這需要說嗎?”環生驚奇,舉起那隻兔子端到謝菱的臉旁邊。

    它兩只深褐色的耳朵並起來,豎得高高的,豆豆眼睛圓睜著,粉粉的三瓣嘴不停翕動,四隻小爪不受控制地朝前舉起,不過因為太短了,顯得又萌又呆。

    環生朝左邊看看謝菱,又朝右邊看看小兔子,噗地笑出聲:“這一看,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謝菱聞言才反應過來,沒想到環生竟會拿自己取笑了,舉起手作勢要撓環生癢癢,卻被環生躲到了兔子後面去。

    謝菱不得不仔細看了一眼那隻兔子,它的毛色,是謝菱最喜歡的顏色,看起來甜甜的,好像冰淇淋,謝菱舔了舔唇。

    她伸出手指,撥弄了下兔爪上的毛毛,挑刺道:“這手,也太短了……倒是粉粉的,還挺好看。”

    她撥開毛毛,輕輕摳弄了一下兔爪上的肉墊,還蹭了蹭兔爪裡的縫隙,小兔子居然哼哼叫了兩聲。

    兔子居然會叫,這讓謝菱實在矇住了,手裡的動作不由一頓,眼睛瞪得圓圓的,和那隻陌生兔子面面相覷。

    環生把頭偏到一邊去,笑了半天,才扭回來說:“姑娘,不騙你,真的太像了。”

    謝菱收回手,不再搭理環生的玩笑,打算折身回去洗漱。

    環生倒比她還積極,隔著窗子叫住她:“姑娘別忙啊,既然要養它,總得給個名字吧。”

    謝菱瞥了一眼,唇瓣微動,吐出兩個字:“布丁。”

    焦糖耳朵,奶油身體,不是布丁是什麼。

    嘖,看起來有點美味。

    “不?不叮?”環生沒聽過這個詞,腦袋左歪歪,右歪歪,想不明白這是哪兩個字。

    謝菱伸直腰桿,打了個哈欠,點點頭確認道:“對,就叫這個。給它壘個窩吧,放在我院子裡就好了。”

    -

    京城,永昌伯府。

    庭院裡四下靜悄悄的,丫環在院子裡仔細地灑掃著,不敢有半點疏漏。

    晉玉祁手裡轉著一串紅瑪瑙珠串,從假山廊橋後走出來。

    經過錦鯉池時,一個小丫環原本正蹲在地上撿枯葉,沒看見他從背後來,一站起來,就恰好撞上了晉玉祁的手,那串瑪瑙珠子飛進了錦鯉池裡。

    小丫鬟嚇得趕緊跪下拜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手背,嘴裡求饒道:“表公子,奴婢眼拙,沒看見表公子,請表公子恕罪!”

    晉玉祁盯著被砸出陣陣漣漪波瀾的湖面,眉間積壓著鬱氣,扭頭看向跪在面前的那個丫鬟,露出一排森森的白牙:“叫我恕罪?我可以恕罪,但被你弄進池子裡的那串紅瑪瑙,怎麼恕你的罪?這樣吧,你跳下去,撿上來,我再考慮。”

    “這……”小丫鬟身子抖了抖,“奴婢不會水性,表公子可否容奴婢一段時間,奴婢去請人撈上來。”

    晉玉祁已是不耐煩聽,一甩衣袖,阻斷她的話:“囉嗦!叫你撿上來就撿上來,說那麼多廢話作甚!撿不上來,就在這兒跪著吧,跪到昏過去為止。”

    小丫鬟緊緊咬唇,手腳並用地朝錦鯉池爬了一段,撲通跳進水裡,她確實是個旱鴨子,在水中手忙腳亂,不停地拍打著水面,浮浮沉沉,還要費心去水裡找那串瑪瑙珠子,狼狽至極。

    晉玉祁卻是看得哈哈大笑,眉間的不悅也散了,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漸漸覺得膩味,一句話也沒留下,甩袖走人了。

    好在,那錦鯉池的水並不太深,小丫鬟鎮定下來後,漸漸雙腳觸地,能在水底站穩,水面沒及下巴。

    晉玉祁走了,其餘的丫鬟婆子才敢圍過來,憂心忡忡地盯著水裡的那個小丫鬟,小丫鬟一步也不敢踏錯,生怕滑倒了,摔進水中再也出不來。

    她摸索了好一陣,終於摸到了那串珠子,另外幾個丫鬟婆子紛紛借力,把她從水裡拉上來。

    小丫鬟全身溼透,力氣也用竭,身體因為出水的冰冷和害怕不停地顫抖,被旁人勸慰幾句,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