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銀鈴

    胡大人說得鄭重。

    沈瑞宇也語氣鄭重地答了一聲:“是。”

    他知道, 胡大人說這些,都是為了他好,他也會謹記於心, 不辜負胡大人的期望。

    但是, 這跟他想護住玉匣有什麼衝突?

    回小院之前, 沈瑞宇便著人通知了下去。

    等他再進小院時, 院子裡到處裝點著彩色絲綢,雖然安安靜靜的,不曾有絲竹絃樂之聲, 但夜間的鳥蟲輕鳴,也有一種別樣的恬靜。

    沈瑞宇邁進小院,最年長的嬤嬤便守在門口,福了福身,一臉喜色:“恭喜大人。”

    身後跪著的一眾小廝婢女, 也跟著齊聲賀喜。

    在這樣的熱鬧中,沈瑞宇有一陣恍惚, 彷彿今日真是他的大喜之日。

    納外室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只能放在晚上。且不能張揚喧譁,更不能用硃紅。

    嬤嬤身上穿著的是平時的常服, 但頭上戴著一朵粉色的珠花, 以示喜慶。

    她將沈瑞宇引到門外,悄聲說:“大人,玉姑娘就在裡面呢。”

    沈瑞宇點點頭。

    他喉結微動, 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門,竟然也有絲緊張。

    哪怕他分明知道,這只是一場做樣子的儀式而已。

    沈瑞宇推開門,裡面除了幾個端著水盆、巾帕等著侍奉的奴婢, 便只有端坐在床上的玉匣。

    玉匣穿了一身鮮妍粉色,她皮膚白,身子骨纖軟,哪怕是這樣輕佻的顏色,她也能穿得好看,像一隻甜甜的水蜜桃。

    玉匣頭上蓋著一張蓋頭,這是嬤嬤的意思。

    其實玉匣與沈瑞宇之間不是明媒正娶,不能有這些婚儀上的程序,但是嬤嬤將蓋頭做成粉色,只為了討個巧,並不算正式的揭蓋頭。

    兩個人之間親親密密的時候,這些小趣味又不會拿到外人面前說,哪怕逾矩一點,又有何妨。

    沈瑞宇深吸一口氣,揮揮手,讓旁邊等著侍奉的婢子們退下,看著門關上,才走到床邊。

    玉匣安安靜靜地坐著,指尖輕輕釦在一起,搭在膝頭,前所未有地乖巧。

    沈瑞宇原本的念頭就鬆動了一下。

    就算是走個過場,他也應該把所有套路走完,不是嗎。

    沈瑞宇挪了挪腳步,伸手去拿原本不打算拿的秤桿,慢慢將玉匣臉上的蓋頭揭開。

    揭到一半,沈瑞宇的動作卻頓住了。

    玉匣露出來的那半張臉,和胞姐何其相似。

    想到胞姐,沈瑞宇渾身的血涼了一半。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一開始將玉匣帶回來的原因。

    沈瑞宇心中原本燥熱的火焰,忽然就熄了下去。

    那一陣衝動也沒有了,沈瑞宇把秤桿放在一旁,腮幫緊了緊,在玉匣身旁的床沿上坐了下來。

    “你自己揭開吧。”

    玉匣轉過頭,用手肘捅了捅沈瑞宇,示意他看自己。

    等沈瑞宇發出“嗯?”的詢問聲音後,她才慢悠悠地拉住墜在身前的邊緣,一點點將蓋頭扯了下來。

    蓋巾落下,露出玉匣的鬥雞眼,舌尖吐在外面,衝著他扮鬼臉。

    沈瑞宇猝不及防,輕笑了一聲,玉匣自己卻樂得前俯後仰,把蓋巾在手裡團吧團吧,扔到一旁。

    沈瑞宇瞧著她稚氣又隨意的動作,胸口褪去了方才的苦悶,柔軟一點點漫上來。

    她還是個孩子模樣。

    他之前打算的,果然沒錯。

    沈瑞宇雙手撐著床沿,溫聲同她說:“玉匣,你聽我說。”

    玉匣轉過頭,細長的狐狸眼望著他,又純又媚。

    “納你做外室,只是權宜之計。不然的話你就要被趕走,我想你也無處可去。從此以後,你就住在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什麼變化。”

    “你原先的賤籍,我已託人去核銷,給你造個新戶籍。”

    “我在京中任官,戶籍冊常常有人翻查,你名義上又要當我的外室,當然不能掛在我的名下。”

    “我有一個長姐,是姨娘所生的女兒。她已經嫁了人,身為官婦,輕易不會有誰去查她,便將你記作她的遠房表妹,從此不作奴籍。”

    玉匣頓了好一會兒,神情也沒變,只是那麼望著他。